一家人人生地不熟,眼下是毫无指望。
最小的丫头身子骨娇弱,吃不得苦,也生了病,大儿子懂事些,不跟弟弟妹妹抢吃的,饿的两腿都直打颤,大人更是好久都不识饱腹的滋味了。
“这不是天要亡我们王家吗……”二虎他爹颓然的靠坐在墙边,有气无力的看着天。
王二虎怔愣的坐在旁边,他自从病好了之后脑袋就有些浑沌。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一直发烧烧了十多天,脑袋很容易烧坏了,没有变成傻子,他这样都能算谢天谢地了。
醒来后他也曾哭过闹过,叫着要小少爷。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些记不得小少爷究竟是什么了。
有时候也能想起来,想起他们在一个老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各种漂亮的花花草草,他们一边笑一边玩儿,很开心。
还有他反反复复的抄着“岳斯铭”三个字,奇怪,他明明不识字的,他有时候能记起这是小少爷的名字,小少爷走了,再也见不着了,然后就要哭上好久,可是往往一觉醒来,他又忘了为什么哭。
他的记忆就这样时好时坏,到最后连自己都弄不清楚那个他梦里面的小少爷,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他也越来越没有办法去仔细分辨和回忆了,他每天跟着家人赶路,经常风餐露宿的,到了最后已经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种时候脑子里哪还余得下其他,只剩下饥饿的感觉充斥了一切。
现在他连为什么要赶这么久的路来到这里,都要想好半天才能想起来。
就在他抓着地上的泥巴发呆的时候,眼前一堆人急匆匆的跑过,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五十两银子??”
“是啊!财大气粗吧!就是给他们少爷买个陪玩儿的小子。”
“真是有钱!哼!也不看看他那钱怎么来的!不怕遭报应!”
“就是!金家太损阴德了,你听说了吗,前天刘老板的一个米铺,连夜被人砸了,谁都知道是那个土匪头子干的,可是,你看,有什么办法?”
“哎,那能怎么办,朝廷哪有时间管这个,再说姓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真有人肯把孩子卖给他们家?我就是穷的要饭,也绝对不把孩子送土匪窝里去。”
“那指不定,人穷到那份儿上,真不好说,五十两银子呢!咱们就算不卖,去凑个热闹吗,我倒要看看有谁要把孩子卖给金家。”
二虎他爹娘看着几人从眼前跑过,一直到消失为止,然后俩人默然的对望。
二虎他爹难受的闭了闭眼睛,看了看几个饿的东倒西歪的孩子,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他娘……”
孩子娘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闺女才三岁,饿的哇哇哭,还不知道生了什么病,一直不停的咳嗽,看得她心都要碎了。
眼下就是这么个光景,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有能马上生钱的法子,如果真能卖一个孩子给金家,那就是唯一的路了。
于是她含着眼泪看了丈夫一眼,僵硬的点了点头。
大儿子懂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眼圈儿就红了,挪到他爹娘身边,“爹,娘,就卖我吧,弟弟小,不懂事……”
他娘抱着他就闷声哭了起来。
当爹的抹了把眼泪,扶着自己的老婆站起来,“走,咱们去看看吧。”
一家人就相互搀扶着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眼见一个阔气的宅邸,门匾上嵌着“金府”两个烫金大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门口儿围了一堆人,基本都是看热闹的,金府的管事儿在中间吆喝着,“还有没有?要四五六岁的,身体没毛病的,长得端正的,还有没有?”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男人拎着个小孩儿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粗声粗气的嘟囔着,“呸,就你这流氓家还挑老子的儿子!有人卖给你都不错了!呸!不要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