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太子富贵福天,那次不过是不小心落水,奴才又恰好遇到,没有奴才,也会有旁人。有些事,说多了就成真了。娘娘要每日祈福殿下的平安才是。”
“呀,瞧本宫这嘴。太子要日日平安,健健康康。重人,本宫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茹贵妃靠在伊重人的肩膀上,极其亲密。
伊重人的脸上并无被贵妃娘娘宠信的欢喜或惶恐,而是如他的声音般冰冰冷冷的,配上他那副妆容更是令人看的胆寒。
伊重人抬手,拇指蹭了下贵妃娘娘的红唇,然後道:“娘娘,奴才该走了。”
“不能多陪本宫一会儿吗?”茹贵妃退开。
“等奴才忙完了就来陪娘娘。”伊重人清冷地说出挑逗的话,茹贵妃顿时笑颜如花,挥挥手:“去吧去吧。”
伊重人起身,躬身退下。在他离开後,茹贵妃摸上自己刚刚被对方碰过的红唇,眼里一片惋惜,这麽美的男子,怎麽偏偏是个太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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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贵妃对伊重人的偏爱宫里无人不知,就是嘉政帝都知道。不过伊重人是个太监,再偏爱他也对茹贵妃做不了什麽,嘉政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以茹贵妃那爱吃醋的性子,还不为了他身边的女人天天跟他闹,有伊重人牵制着,老大不说老二,双方只要都别太过分,也就风平浪静。
从贵妃娘娘的寝宫出来,伊重人刚走出没几步,就有人拦下了他,躬身道:“千户大人,督公大人有要事要见您。”
“嗯。”淡淡地一应,伊重人朝出宫的方向走去。这里是后宫,不能坐轿,有两人抬着软轿跟在他的身後。
南楚国的风气宫里的太监都要化妆,别看张忠已经做到了太监第一的位置,他每天起床洗漱乾净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擦粉描眉。据说开国皇帝很喜欢这套,然後太监化妆的风气就延续了下来。有的太监模样讨喜,擦个粉描个眉还挺好看,有的太监那简直就是妖怪,如张忠之流。而伊重人算得上是宫里最美的太监了,可是他脸上的妆硬生生地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吃人的妖气。
深红的眼尾线上挑,苍白如鬼的脸,深紫的唇,配上他那深不可测的功夫和残酷的手段,原本还想让他侍寝的嘉政帝都被他这张脸和那万年寒冰般的冷气给冻得没了那个心思。伊重人十岁入宫,到如今已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他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坐到了太监第二的交椅,其手段和心机可见一斑,再加上他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茹贵妃的座上宾、御亲卫的千户大人、张忠的衷心部下,他在宫中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所有人都相信,张忠之後的第一太监非伊重人莫属。
出了后宫,伊重人坐上了轿。靠在轿中,闭目养神,他转动右手食指上的翠玉扳指。耳朵微动,伊重人睁眼,掀开轿帘,前方有人走过来。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光,出声:“停。”
“停——”
随从下令,轿停了。立刻有人为伊重人掀开轿帘,伊重人坐在轿子里没有出来的意思,眼睛看着前方逐渐走进的一队人马,或者说,是一队人马“护送”的一人。
那人在伊重人的轿子停下之後抿了抿嘴,眼里是极力压下的厌恶。早知道会遇到这人,他应该晚点再进宫。可是不能就这麽视而不见,尤其是在对方明显等他的时候。对御亲卫和沪安卫的人,霍峰巴不得他们都被雷劈死。
咽下这口闷气,霍峰这位堂堂的南楚国王爷走到伊重人的面前,抱拳行礼:“伊公公。”
“王爷。”伊重人很不尊重地喊了一声,这才从轿中出来。目光冷冷地打量了一番对方,他嘴角勾起:“奴才听说侧妃娘娘上月为王爷诞下麟儿,奴才在这里恭喜王爷,王爷这麽快回京,看来是有子万事足啊。”
这话听得刺耳极了,霍峰沉着脸说:“本王回京述职,正好与妻儿相聚。伊公公日里繁忙,本王就不多扰了。”
“王爷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奴才不忙。”伊重人出乎意料地不打算放过霍峰。两人以前不是没有碰过面,伊重人没得势之前,见到霍峰还尊敬一些,得势之後,对霍峰就总是这种语带嘲讽的态度。霍峰本就讨厌这些阉人,更何况是伊重人这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忠臣之血的人,他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他永远都忘不了前丞相章德元一家就是惨死在这人的手上。
抬手,让左右两边都退下,伊重人冰冷的双眼落在霍峰那张武将的脸上,紫唇轻启:“王爷可还记得五年前在宫中发生的一件事?”
“恕本王记性不好。”霍峰在心里冷笑。
伊重人的眼里冒出一团怒火,又瞬间压下。
“王爷记性不好,奴才可是永不会忘。要不要奴才提醒提醒王爷?”
“既然本王不记得了,又何须再提起?”
两人你来我往,伊重人突然抬手在霍峰的肩膀上弹了一下,好似再给他弹什麽灰尘。霍峰顿时面露险恶地後退一步,好像被什麽脏东西给碰到了。
“王爷,一路走好。”
仍是没有说出五年前发生了什麽事,伊重人送给霍峰四个字,坐回了轿中。
“起轿——”
轿帘放下,伊重人那张妖魔般的脸在霍峰的面前被帘子遮住,但霍峰却不由得在心里拧眉,伊重人刚才那是什麽眼神?还有对方为何突然提起五年前的事?而那句“一路走好”又是什麽意思?霍峰的眼皮跳了几下,回身。
轿子里,伊重人的脸上撤去了刚才面对霍峰时的讥嘲。轿子外,霍峰看着伊重人的轿子渐行渐远。五年前,他曾忍不住在御花园里讽刺伊重人是妖人,是阉人,伊重人当时对他说了一句话:“王爷小心夜路走多了被妖魔缠上。”从那之後,他和伊重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事後他也万分後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他虽有七十万兵马,但面对这虎狼环伺的境况,他能做的也只有忍。得罪了伊重人就等於得罪了沪安卫。他都已经做好了被伊重人找麻烦的准备,接过事後伊重人什麽都没做。可是三个月後,丞相章德元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一家老小被杀头的杀头,被流放的流放。章丞相和他的儿子都死在了伊重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