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峰的眼神过于灼热了。
“来帮朕吧。”
伊重人等着他继续说。
霍峰道:“天下初定,秩序混乱,不管是宫外还是宫中,都还说不得太平。重人,朕这么说,绝无轻视你之意。朕深受乱党所害,对乱党深恶痛绝,但你也知道,宫里的这些人如果管不好,很容易就变成乱党。而朕,身在宫廷,许多事难免要用到他们,朕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替朕管着他们。”
伊重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眼里闪过讥嘲。何须说得如此委婉,就是想他重操旧业,做太监罢了。
霍峰一看就知这人误会了,他伸手去抓伊重人的手,被对方避开。
伊重人冷冷地说:“皇上抬举草民了。草民是沪安卫出身,那可是十足十的乱党,皇上就不怕惹人诟病?”
霍峰站起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两手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凑近。伊重人退无可退,眼神更加冰冷。
霍峰弯腰,和伊重人面对面,忍着某种欲望和怒火说:“朕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就定了朕的罪,你是不是还在怪朕以前辱你之事?那是朕的不对,朕和你赔不是。”
伊重人为霍峰的低声下气而不可控制的怔愣,这是他再次遇到霍峰之后常常会有的一种错愕。
两人的呼吸随着霍峰的凑近几乎混合在了一起,伊重人侧头,避开霍峰喷出的灼热。但很快,他的心又恢复了冰冷。
那个身份,是他深恶痛绝,极力想要忘掉的,而这个人,又在他面前提醒了他的不堪。
“重人”,霍峰握住了伊重人的手,伊重人好似被烫到了一样用力去抽,却没抽出来,“能听我好好说吗?”
是我,而非朕。
伊重人扭头,眼里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过了会儿,他开口:“皇上请讲。”
来日方长。霍峰松开伊重人一直想要抽出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宫里的那些内侍,哪怕是卢涛,朕都无法完全相信。特别是那些在朕身边伺候的人,看到他们,朕就会想到张忠那些人。最主要的是,前朝歪风不是那么快能消除的,宫里头也难保有恶党余孽。暗箭难防,朕怕万一伤了包子和豆子……”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冷凝,沉思了一会儿,他看向霍峰:“皇上想要草民如何做?”
这人说得没错,南楚国可是有百年宦官专权之风,新朝初定,难保不会冒出什么阿猫阿狗的祸患朝堂。为了两个孩子,重为太监又如何?
霍峰就知道只要提出两个孩子,伊重人一定会答应。他沉声道:“做朕的御前侍官,参与朝政、掌管内庭、御前行走。”
伊重人心中异样,这和沪安卫以前的职责有何不同?
霍峰直视伊重人的双眼,道:“朕需要你的手段和能力来整顿内庭,找的那些不甘心的余孽,也为太子日后的登基消除隐患。新朝初定,朕需要有人给这些内侍们定一个新的规矩,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朕放心。‘御前侍官’只有一位,就是你,待你百年之后,这一官职也将不复存在。”
直白地说,这一官职就是为伊重人量身而定的。
霍峰的言词与眼神就如一把火,在伊重人的心头腾地点燃,他万万都没想到霍峰竟然是如此打算。
心跳有些微的不规律,伊重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霍峰的凝视。但他毕竟是伊重人,不会逃避,他说出不妥之处:“这和沪安卫有何区别?只怕会引起百官的不满。”
霍峰不在意地说:“反对的人自然会有,大可不必理会。因为是你,朕才会有此想法;若换了旁人,朕还怕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张忠呢。”
伊重人似笑非笑地问:“皇上就如此信任草民?”
霍峰的眼里又出现会把伊重人焚烧的火焰:“因为你是伊重人。”
几个字,说得坚决肯定。伊重人的心里又一次闪过一抹异样,他缓缓站了起来,唇角勾起。
“若草民还要拒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伊重人掀起衣摆就要下跪领命,被霍峰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伊重人不扭捏不惶恐,直视霍峰的双眸,薄薄的双唇张开:“臣,必不辱命。”
霍峰笑了,深深的笑了,握着伊重人胳膊的两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朕,信你。”
帝王的信任,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有哪位帝王会始终信任一个人。伊重人深知这一点,但这一刻,他没有去想自己日后会面临怎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