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大冷时候,书房中却已生起地龙,怀舟自外面进来,只觉浑身燥热,一抬眼见端坐桌案后面的父亲腿上犹盖了袭狼皮,显是不堪其冷,不禁吃了一惊,暗中端详,但见父亲容颜苍白消瘦,浑不似三年前望见时那副英武模样,可见确是病体沉重。
「父亲安好。」
按下惊异之色,怀舟叩头问安,良久,才听得低沉一声召唤,「起来罢,站近些让我看看。」
怀舟依言起身走近几步,垂手站定。
因长年于户外习武,怀舟皮肤一早晒成蜜色,俊美面孔同安王像足十成,身形挺拔修长,静静一站,便是岳峙渊停,除却得自生母褚妃的一双丹凤眼,宛然便是雍祁钧年轻时候形容。
雍祁钧于这长子许久未见,虽说憎恨其母,却毕竟是自己骨血,眼见生得这般英武,当初积下的芥蒂便在这父子重逢中淡了去,又念及怀舟稚龄离家,十余年实是未尝对其尽些许人父之责,歉疚之情油然而生,目光与口气便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你师父年前来信,说你学有所成,于兵法、武艺上已尽得他衣钵,可是真的?」
怀舟十余年不曾见父亲待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略略一怔,道:「师父谬赞,儿子尚仅得其皮毛。」
雍祁钧淡淡一笑,「大师兄那等本事,能学得些皮毛已是不错啦。」说完顿了顿,又问:「听说你这几年着实游历了一番,想必有些见识,不知于这北燕骑兵知道多少?」
多年淫浸兵法,怀舟岂有不知,从容而答,「擅骑射,性剽悍,论单打独斗,我朝兵士稍逊一筹。」
「与之交战,如何能胜?」
一问一答间,怀舟眼中寒芒一闪,如名刀出鞘,凛冽而璀璨。
「若用步兵对敌,需强弓劲弩结阵以待;若用骑兵交战,需择擅驭之血勇兵士,彼若似虎,我便为狼,以多制强。」
安王听了,玩味一笑,「前年你陪护太子往细澜国迎娶安嘉公主,北燕大将忽拔冼率五千兵马劫杀,你手边只两千迎亲卫士,却大破敌兵,斩杀忽拔冼于马下,明明是以少胜多,怎么如今又说需以多制强。」
「细澜多山,便于设伏,北燕骑兵于平原上驰骋惯了,却不擅山岳之战,方才被我所乘,若是两军陈兵列阵,胜负之局便不是这般。且那时敌我兵马相差悬殊,少不得以奇攻正,这般法子偶尔使上几次还行,却不是用兵正道,次数多了难免失手,便胜也是险胜。若得从容备战,自然还是兵马多于对方,以众凌寡,胜得越容易越好。」
雍祁钧统军多年,实是本朝抗燕第一人,自然深谙燕兵攻略之道,此时见怀舟所言无不切中要点,不禁微微颔首,意甚赞许,正欲再行深问,忽见书房门被推开,一道清润中略带纤细的声音传进来。
「爹,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