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侯府建在城南,同安王府隔了半座城去,亭台楼阁占了整条胡同,若只怀风一人居住,确是冷清了些,只今年不同往日,南越王一家暂居在此,夫妇两人并四个儿子已是热闹,又有上百婢女仆役卫士亲随,端的是一片尊荣繁华。
除夕之夜合府灯火通明,宴席之上,申屠氏一家和乐融融。长公主不耐酒力,只小饮几杯便端了茶在一旁笑看丈夫儿子赌酒行令,听管家通禀安王前来拜见,忙命人请进来,打趣道:「明儿个才算过年,侄儿倒是心急,今儿个便来拜我了。」
申屠郴善饮,此刻正是微醺兴浓时分,越发笑意可掬,不待妻子说完,已命儿子拉怀舟入席,殷勤劝酒。
怀舟执礼甚恭,先向南越王夫妇请安问好,这才道:「小侄家中已备下酒宴,只等怀风回去,不想小厮回说他醉酒,竟在姑母这里酣睡不醒,实是失礼,小侄唯恐叨扰了姑丈姑母,特来请罪。」
「小儿辈醉酒份属平常,哪儿有什么失礼之说,」
申屠郴性情豪爽,于妻儿面前向来无甚架子,待怀舟这太子亲信更是和蔼可亲,乐呵呵道:「真看不出,怀风生的秀气,饮酒倒爽快得很,我一坛百果露都叫他同定远喝了去,嘿,这酒入口绵甜,后劲却大,俩小猴儿醉得七倒八颠,只怕要到明日晌午才得醒了。」
一面说一面命儿子们斟上一杯递与怀舟。
「这酒乃我南越特产,贤侄也来痛饮几杯,醉了只管住下就是。」
怀舟一颗心尽牵在怀风身上,哪有闲心品咂滋味,一饮而尽后随口赞上两句便道:「姑丈姑母有所不知,怀风有个脾胃失和的毛病,吃酒多了便要上吐下泻,醉后更甚,非得吃了药才镇得住,小侄一听他醉酒,便命人熬上了药,现下急于带他回去服下,不便多留,姑丈姑母一番好意,只得心领。」
长公主一怔,叫道:「哎呀,这孩子什么时候添的这个症候,怎的也不说一声,尽顾着贪这口福,我若知道,方才非拦着不可,唉,真是小孩子家家,恁般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责完怀风又想起丈夫,接着骂道:「都是你胡乱撺掇,既知那酒后劲大,叫他浅尝一番也就是了,偏由着他性子喝,哪有你这般做姑丈的。」
申屠郴想是受惯了妻子埋怨,一点不敢反驳,一径陪着笑认错,岂止没有王爷架子,便跟寻常丈夫相比也嫌太过软懦,怀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做人相公的,又是好笑又是诧异。
长公主骂完,消了气,叫过次子定世,「你带怀舟去屋里看看他两个醒了没有,好生将你怀风表弟送回去。」
定世比怀舟年长数岁,外贸酷肖其母,生的文质彬彬,性子却是南越王一脉相承下来的随和,怀舟跟在这位表兄身后,一路听他闲话些家常到了内院西厢。
西厢房里两个宫女是怀乾派来服侍的,正坐在外屋凳子上细语闲聊,见两位主子进来,忙打帘让进内室。
怀舟一进里屋,已闻到一股酒香,味道最浓郁处正是一张檀木大床,床榻之上,怀风同定远并头而卧,身上同盖一袭大红锦被,酣睡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