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舟依稀记得这侍女名叫芳蕊,儿时常陪自己玩耍,长得极是俏丽,不想十余年过去变成这副枯槁之态,骤然便生出一股恐惧,不敢去想母亲是何形容。
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里面传出一个女子低哑颤抖的嗓音,「真是怀舟来了吗?」
方蕊连连点头,「真是小王爷来了,样子同王爷一个模子刻出来,再错不了的。」
说着侧身让两人进去。
屋里只一床一桌一椅,简陋至极,一名中年女子端坐床上,正抻长了脖子向门口望,容长脸儿上一双丹凤眼,纵容色凋零,亦可知年轻时必然艳冠群芳。
女子一见怀舟进来便要站起,怎奈激动之下双腿发软,竟是移动不了分毫,只好用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怀舟,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
这女子正是被废已久的褚妃,她十六岁嫁与雍祁钧,今年不过四十有二,原该雍容华贵如盛放牡丹,奈何十六年被困幽地,早已风华不再,怀舟乍然重逢,心下一阵刺痛,疾行几步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噗通跪倒在母亲膝前,「母亲!」
褚妃许久不见亲儿,日夜思念,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见怀舟长成如此英挺模样,欣喜得紧紧握住了儿子一双手不松开,眼泪成串滑落,哽咽不能成言。
怀舟亦是鼻子发酸,望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他两人这样无语凝咽好一阵儿,可急坏了一旁的李元旺。私见圈禁之人罪名不小,这牵线搭桥的亦脱不了干系,李元旺不过一名小卒,借机发些小财,却不欲惹出祸事,见褚妃只是一径哭不说话,眼看时辰就此耽搁下来,不免急起来,催促道:「娘娘唉,您别尽哭,有甚要紧话倒是跟王爷说啊,再拖下去外头看守的可要起疑啦,事情一败露,小的不过丢了差事挨几板子,王爷却要大触霉头,您还是赶紧的吧。」
怀舟是亲王,私见圈禁之人不致死罪,只是轻则罚俸重则削爵也是逃不掉的,褚妃自是知道其中厉害,经这一提,登时收了眼泪,冲芳蕊并李元旺道:「你们出去看着外面,我同我儿说几句话。」
待两人出去,屋中只剩了母子二人,怀舟轻轻道:「母亲这些年过得可好?」
褚妃咬牙冷笑,「关在这破道观里,日日寒衣素食,能有什么好,若非惦念着你,这样苦日子我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还不若死了的好,也省得受这腌臜气。」
她自小锦衣玉食,如此挨上这许多年,当真生不如死,怀舟闻言难过,正要安慰,已听褚妃继续道:「孩子,母亲叫你来是有件要紧事交与你办,办得好了,我便再不用关在这里,咱们母子从此便可团圆。」
怀舟诧异不已,不知什么事竟能解了这圈禁之厄,但听母亲这样言之凿凿,也自高兴,道:「什么事,母亲只管说。」
「慕紫菀那狐狸精所生的孽种并非你父亲生,乃是她同别人生下来小杂种,你将此事报与皇后知道,请她下旨叫宗人府彻查,一旦得证,我便能出去了。」
听到一半,怀舟脑袋便是嗡的一声,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