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历来待怀风均是和颜悦色,这日才回来便不大不小一场发作,虽不是针对自己,却也叫怀风颇为不惯,见武城三人垂手听训,大气也不敢出,不由为几人辩道:「他们没干过这等活计,做起来不利落,还不如我自己坐起来爽利些,倒不是惫懒不肯干活。」
他无心一语,怀舟听了却恁般不是滋味,想这弟弟自小锦衣玉食,几时做过这等粗事,今日却见他精熟若此,那自是乏人伺候,万事不得不自己为之,方练出这一等本事,心中蓦地便是一疼,眼神刹那间柔软几分,微笑道:「不会干,你教他们就是,何用自己做,看把衣裳都弄湿了。」
怀风方才不曾留意,袍角让溪水打湿了去,袖口处还沾了几点鱼血,怀舟一面说,一面弯腰去拾他袍角,拧了拧水。
他宠溺怀风绝非一日两日,这般做小伏低的事一贯做得顺手,武城等人见得多了,均不以为意,只当两位主子兄弟情笃,倒是怀风心怀内鬼,不免发虚,但当着三人的面,也不好甩脸子不叫怀舟帮他,且他见着怀舟平安归来,本就暗暗欢喜,便不曾躲开,抖了抖拧干的袍角,「湿便湿了,这衣裳沾了鱼腥,左右是要洗的。」
怀舟从城里回来不过盏茶功夫,见怀风不在庄子里心下便是一紧,听侍卫说是由武城陪着在溪边钓鱼,赶忙出来寻找,这时找到了,只见怀风眉目舒展,同自己说话也是安静平和,想他这一日定是过得不错,心中便忽地宁定欢喜。
这时日头只剩了半个还挂在山顶,暮色渐临,两人并肩往回走。
怀舟今日进城前乔装打扮了一下,装成了个游历四方的书生,回来后不及更衣便出来寻人,身上仍是一袭细麻长衫,头上一方布巾,少了几分金马玉堂的朝廷贵气,倒平添几分儒雅之风,惹得怀风频频去看,却怕着了形迹落在怀舟眼里叫他笑话,看了几眼便硬生生撇转了头。
「这些鱼都是你钓的?」
怀舟一日没见怀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这时见人全须全尾站在跟前,果是在家乖乖等他回来,很是开心,见怀风只顾低头走路,便去引他说话。
「嗯,」怀风忍了这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又看过来,「他们说你去城里找厨子了,我想着弄几条鲜鱼,正好晚上叫厨子做了来吃。」
「啊……」
怀舟一声低呼,住了脚步,罕见地脸现懊恼之色,「我忘记找厨子了。」
怀风一愕,也跟着驻足,「那你今日去城里做什么?」
一顿之后便即省悟,「你去查探……」
只说了这半句,余下便含在嘴中不再言语。
怀舟一早倒是想着此事来得,岂知一进城便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头,将这一桩忘得干干净净,此时想起,却已晚了,今晚这饭不得不再将就一顿,他自己倒没什么,但一想到要怀风陪着他吃这等难以下咽的粗饭糙食,登觉甚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