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妃如今住在府中偏东的芍香院里,听丫头回话说晌午过来用膳,早命厨房整治了一桌酒菜,摆上好一会儿方见儿子进来,不由嗔道:「回了家也这般忙,当娘的相见儿子一面都恁的不易。」
怀舟先请了安,随即陪笑道:「因些要紧公务耽搁了,让母亲久等,是儿子的不是了。」
褚太妃于他甚是想念,不过抱怨两句,怎会当真生气,招了招手,唤怀舟在身旁坐了,吩咐丫头开席。只是那菜端上来已有一阵子,有几样已不大热了,褚太妃便要人端下去重做,怀舟于饮食上不大讲究,见那菜还是温的,便拦下道:「天气热了,便放一会子也不算凉,我还有事待办,好歹吃几口也就是了,何必费事。」
夹起一筷子笋丁吃了。
褚太妃这才罢了,叫丫头过来布菜,母子俩这么吃了几口,褚太妃便道:「我儿,难得你回来,为娘正有件事同你商量。」
满是慈爱地夹了箸鹿筋放进怀舟碗中,「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不娶,往常我一说起这事你便百般推搪,不是说守关御敌无暇分心儿女私情,便是左挑右挑看不上那些闺阁弱质,可着咱们熙朝宗亲瞅瞅,哪个似你一般,年过而立了却连个妻室也无,你又常年在外,这府里只我一个,逢年过节冷冷清清的好不难捱。」
叹一口气,突地又欢欣起来,叫人捧了几轴画卷出来展开,露出四幅工笔仕女图,笑吟吟道:「好在如今边关已靖,我听宫里传出信儿来,皇上有意叫你留在京里一段时日,正可趁此功夫把婚事办了。太后也一直惦记着此事,特特从京中闺秀中挑了这几个拔尖儿的出来,叫画师画了像给你看,相中了哪个,便请皇上下旨赐婚。不过依我的意思,这几个也就罢了,倒是你二舅舅家的馨兰,以往过年时你也见过的,容貌出挑儿不说,更难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又是亲上加亲,最合我的心意,你能娶她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看中了其余这四个,那也使得,到时迎为侧妃也算是极抬举她们了,想必没人不乐意的。届时这府中多出几个人来也热闹些,若隔年再添几个孙儿给我,那才叫人欢喜呢。」
怀舟未吃早膳,原本胃口极好的,这时却似给人往肚中塞了个秤砣,一下便觉堵得难受,却又不好发作,只淡淡道:「馨兰表妹虽好,奈何性子太躁了些,恐难堪嗣妇之职,那四个亦均是纤纤弱质,耐不得风雨,远非儿子心中良配,儿子谢过母亲好意,不过婚娶之事儿子自有定夺,便不劳母亲操心了。」
第122章
他话音未落,褚太妃面色已阴沉如水,筷子一扣,厉声道:「什么叫你自有定夺,历来儿女婚事皆从父母之意,为娘怕你不喜,这才任由你一拖再拖,若再由着你性子,只怕咱们安王府便要绝嗣了,这可怎么行,我明儿个便去同太后说,将馨兰指给你为妃。」
怀舟大怒,但不愿母子反目,只得耐着性子道:「我已有属意之人,实不愿娶这等庸脂俗粉,还请母亲体谅,莫要迫我。」
褚太妃冷笑连连,「你那属意之人是谁,且带来与我瞧瞧,若当真比得过这些名门闺秀,我也不来拦你娶她过门。」
等待片刻,见怀舟默然不语,越发火冒三丈,「怎么,你也晓得这种女子上不得台面,不敢叫我知道她是谁么?」
盛怒之下一手指着怀舟鼻梁,「你当我不晓得你院儿里那点子龌龊事儿,跟你爹一样,不知从哪儿识得些下九流的货色,使些狐媚手段将你哄得五迷三道的,趁人眼错不见地混进府里来胡混,看她这等做派,也知不是妖精便是匪人,也值得你惦记,你可是叫猪油蒙了心,为这么个东西连脸面后嗣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刻薄阴损之极,实不像出自贵妇之口,且又是当着一屋子的丫头仆妇说了出来,一点颜面不留,怀舟听着只觉刺耳难当。
他几时被人这样发作过,初时还强忍不悦听着,待见母亲语语涉及怀风,百般诋毁,显是有人将自己房中点滴都通报上去,再按不住一腔怒火,冷冷扫视过一众丫头,瞥见母亲身后低垂着头的入画,,目光顿了一顿,瞬间闪过一分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