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白马竟真有几分通人性,咴咴地叫了几声,叼着他的衣服似想要牵他去什么地方。
苏赫终于从绝望中找到了一丝希望,哪怕明知极为渺茫也不愿放过,踉跄地爬起身,拍拍马儿的脖子,示意它带路。
白马拖着伤腿跑得不快,苏赫骑上自己的马小跑便能跟上,他跟着白马穿过一片灌木林,再往前,竟是一处断崖。
说是断崖,其实地势也并不算高,下方就是奔腾的乌兰河,一路蜿蜒曲折,流向远方。
苏赫下了马,立即四处察看,果然在崖边找到了凌乱的脚印与干涸的血迹。
白马仍在一旁呦呦嘶鸣,苏赫已然将它当做了神迹,抚着它的鬃毛目光灼灼道:“带我去找他!”
白马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沿着河道顺流而下,苏赫远远地就看见那河边躺着的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狂奔过去:“师父——”
男人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水泡得泛白,脸上糊满了泥沙和血迹,少年颤抖着双手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伸指在他鼻间试了试呼吸,终于喜极而泣。
齐绍没有死!他找到他了!
苏赫压抑着满腔激动,飞快地检查起对方身上的伤处,就近用河水清洗了,从怀里掏出自岱钦军营里捎带出来的伤药,仔仔细细地为齐绍敷上。
齐绍虽然还昏迷着,却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多是不伤筋骨的刀口,唯有脑后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过,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
苏赫撕下自己最干净柔软的里衣,最后替他包扎好头上的伤,方才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上。
少年缓了口气,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具被自己忽略了的男子尸体,齐绍的剑正直直插在他心口。
苏赫走过去把剑拔出来,顺便看了那死人一眼。
是狄人,看衣着似乎还是个贵族,应该就是这一拨赫连人的头目。
单凭现在的线索,他还无从推断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那并不重要,在苏赫眼中,只有齐绍是最重要的。
齐绍一行打扮成狄人的模样,走在这条南下的路上,目的不言自明——他们是想回南面,到关内去,去和夏朝的军队汇合。
既然如此,他就送他去。
上天让他在这里找到齐绍,就是在给他指引。
苏赫在心里做了决定,正欲将齐绍抱到马上,便看见齐绍那匹白马正哀哀地卧倒在地。
它腿上的伤已深可见骨,苏赫感激这灵性的马儿,立即上前去为它处理伤口,顺便解下了它身上沉重的马铠与鞍鞯辔头,在河边替它洗刷了一遭。
洗净了脏污的白马油光水滑,皮毛如堆雪般洁白,周身在橙红的夕阳下笼罩上一层光晕,竟显出一股圣洁的神性。
它最后回头朝苏赫咴咴叫了几声,而后再不留恋,转身奔向夕阳落下的方向,再也不见踪影。
苏赫这才带着齐绍上了路。
此处不宜久留,赫连人已在这里与夏人交过锋,若再往北走,他不了解情势战况,必定危险重重;但若是调头南下,便要简单许多。
安全的路线苏赫来时已走过了一遍,只要小心地按路返回,再绕开岱钦的军队,便可以直接朝玉门关去。
齐绍的伤还需要时间休养恢复,他还得先找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地方,等齐绍好得差不多了,再继续赶路。
少年将受伤的男人小心地绑在了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徒步行进,直到入夜时分,终于寻到了一片长着稀疏树林的山麓。
比起空旷的草原,还是林中更易于躲藏,只要防着野兽袭人,便可做藏身之处。
苏赫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将齐绍抱下马背,让他能靠着树干休息,又把马拴在一旁的矮树边,拾柴来生起了篝火。
齐绍还吃不下去什么东西,苏赫只勉强喂他喝了些水,而后便抱着剑守着火堆,时刻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深夜,齐绍身上忽然发起了高热,浑身烧得滚烫,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