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亲无故?”少年冷笑一声,声音带着质问,“你说你无亲无故?”
十方被他问得心虚不已,下意识就想安抚几句,但当他走近少年,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那新剃的光头,解释的话便堵在了半途中。
他早已出了红尘入道为僧,还有什么可说的?
断发如断念,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少年看着十方,通红的双目中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期待,仿佛在等十方给他一个解释。可十方定定看着他,却一语未发,冷清的面上几乎看不出情绪。
“兄长……”少年不死心似的喃喃道。
十方一袭僧袍,面上无悲无喜,略一颔首朝少年道:“施主珍重。”
少年闻声眼中光彩尽失,悲痛欲绝地看着十方,骤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鲜红的血溅到十方灰色的僧袍上,乍一看像是有人刻意绣上去的红梅一般。
十方垂首看着那血迹,心中骤然一揪,疼得他险些窒息。
少年随即冷冷一笑,眼中尽是失望地道:“兄长……你好狠的心。”
他话音一落,整个人像是跌到了虚空之中,十方伸手想去拉他却抓了空。
“你既将此地当做归处,那孤今日便毁了你的归处!”少年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如此……你总该想起自己尚有亲有故了吧?”
与此同时,清音寺轰然倒塌,尽变废墟……
“!!!”
十方骤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床上冷静了片刻,才意识到方才那是一场梦。
可梦中那感受却清晰无比,十方缓了半晌心口都还有些发疼。
“十方,起了吗?”门外传来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十方应了一声,忙起身去开门。
寺里的僧人向来起得早,几乎都是天不亮就起。若是从前,十方这会儿也早就起来了,但不知是昨晚做了噩梦的缘故,还是本就心神不宁,以致他今日醒得比平时晚了许多。
“延济师兄。”十方开门后,朝外头的人行了个礼。
“今日你要受戒,师父差我来看看你。”延济道。
十方闻言骤然想起梦中那少年的目光,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犹疑。
延济目光如炬,将十方那短暂地犹疑看着眼中,便道:“出家入道讲求的本就是缘法,你既然心有杂念,何不先去求个究竟?左右清音寺一直在这里,早一日晚一日的也不会跑了。”
十方听他说“清音寺一直在这里”,心中顿时一跳,想起了梦中那成了废墟的清音寺。
虽然这噩梦来得有些莫名,可梦中那少年的质问却犹如实质一般,隔着个梦境都刺得十方浑身难受。
“师兄……我……”十方垂眸,清隽的眉目间难得现出了一抹纠结。
“过几日宫里又要差人来进香了,随他们一道回宫看看吧。”延济温声道:“师父那边我会去说,你不必担心。”
十方原本想说不必如此,可他略一动念,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梦中少年那副模样。
无亲无故,这话他在梦里说得倒是坦荡,醒来后却没办法自欺欺人。
“倘若你当真都放下了,哪怕再进十次宫又有何妨,红尘若与你无缘,自牵绊你不得。”延济顿了顿又道:“若你俗缘未了,就算真剃度了只怕也难以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