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是不能管,他只是懒得管,并且稍微有些乐见其成的模样。
这天下除却嬴政,再也没有第二个君王,能如此心大的将大半基业交给有他这样身家背景的人手中了。
张良想起了韩王,想起了年幼时父亲与祖父对坐在烛台下,满脸的忧郁与愁苦,等他恍悟之时,才发觉苦涩与嫉妒攀附在了他的心脏上:“的确有《素书》,”他说,“黄石公将书交于良后,与世长辞。”
所以书用于不用,给与不给,皆是他一人说了算了。
而如今,他有了决断:“望将军好好利用,张家祖辈皆为韩国之臣,算是有些底蕴。”他呼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一直以来吊在心中的石头,将一处地处秦土,无人知晓为韩国国相所属的宅子所在,告诉了白舒。
既然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白舒也没了和张来那个继续杠下去的想法。他压在剑上的手指稍稍摩擦了一下剑柄,抬脚转身。
“将军,”在白舒转身要走时,背后传来了张良的声音,“若你我为友,”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悦,仅是听声音便知他此刻的郑重,“可否对坐树下博弈一场,赊酒斟茶,酣时再酒,共醉一场?”
白舒的脚步就此顿住,他的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侧对他的君王。他看到嬴政笔挺的后背,顺着压在身侧剑柄上的手落在了白色的佩剑上——那是徐夫人的最后遗作,是他自雁北千里迢迢送至咸阳的得意作之一。
“好。”阴错阳差的,话比理智更早出口,“若来生你我为友,当浮一大白。”
第200章 三杯吐然诺
南巡的最后一日,嬴政在城头寻到了坐在城垛上,一脚踩着城垛,一腿伸到城墙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抓着玉琢的杯子,似乎在赏景的白舒:“你知道现在只要我伸手一推,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格外简单了,对吧?”
“那样的话,陛下会少很多乐趣的。”白舒笑了一声,撤回抓着杯子的手,将空掉的杯子放在身侧,“陛下要不要一起?”
因为他坐在城垛凸起的部分,所以嬴政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除了你和扶苏,也没人有胆子让朕仰望了。”绕开凸起的部分,靠坐在了相对凹陷城垛的一侧,“那《素书》有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如醍醐灌顶。”瞧着嬴政没那心思,白舒自顾自的斟酒,“其实张良死了是真的挺可惜的。”
“是啊,当年韩非子死的时候,我也觉得也挺可惜的。”嬴政这话说得没多大诚意,甚至还有点儿讽刺,“你真的要说,我还觉得当年仲父如果不是因为胆子太小,愿意继续为大秦走商路的话,他还能多活很多年呢。”
这话说完,嬴政就卡顿了。隔着夜色,或许是觉得此刻无人能够看清他的模样,压低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自嘲:“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已经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