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内侍练的就是这个,往往一巴掌的威力能抵别人五连掌。手掌呼啸带风,雁足灯上的火苗都猛烈晃了一晃。
众人纷纷偏头闭上眼。
云岫吓白了脸,冲上去要救人。
姜央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避不让,甚至迎着他举起的手,高高仰起脖子。
天鹅颈纤长,光影错乱间划出优雅流畅的线条。唇角一勾,恰似三月桃花随水流,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催开一丝轻快的涟漪。
那巴掌,到底是在她脸颊前一寸处,万分不甘地收住了。
五指绷得太紧,手背青筋根根分明,宛如皮下游走的毒蛇。
万籁俱寂,玉漏上的水滴都似凝住一般。只余清风涌动纱幔,檐下灯笼的铁钩子在里头“吱扭”轻响,每一声都似刮在心尖上。
“你不敢。”
姚新轻笑,从容地把手收到背后,垂着眼皮乜视,似已看穿她在虚张声势。手抓着衣袖蹭了又蹭,满手的汗怎么也擦不尽。
姜央不答,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帕子,当着他的面,一根一根擦拭自己手指。
是在嫌弃刚刚打他,脏了自己的手。
眸子里酿着馨馨的笑,灯火一照,千斛明珠不觉莹,底下却暗藏荆棘。
姚新的脸彻底沉了下去,滴水似的。
好,很好。
时间可真是个好东西,没牙的猫,而今也长成了老虎,一口咬定他脖子,就算自己快咽气,也要连皮撕下他一块肉。
拳头在袖笼里捏起,骨节跟骨节咬得山响,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末了,他也只是抽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天,咱家至多再宽限姑娘三天。”
三天一到,人和屋子,他都要!
人闹哄哄地来,又骂骂咧咧地去,顺走了好些宝贝,徒留一屋狼藉。窗屉子在风雪中苟延残喘,咿咿呀呀,夜深人静时异常刺耳。
姜央蜷起脚趾,往裙底缩,方才下床得急,都忘记穿鞋。
换做从前,这时候早有宫人争先恐后去关窗,烧水给她暖脚。眼下雪花都快铺满窗台,仍不见有人动作。
也是,除了她和云岫,铜雀台早就没有别人了。
而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还能在这儿住多久。
一声无力的叹息散在风中,姜央拢了拢外衣,移步过去。
窗下供着一个小佛龛,莲花香炉上升腾的香烟被风带乱,合上窗,才终于恢复成细直的一缕。观音在烟雾中露出真容,垂眼的模样透着悲天悯人的味道,底下摆着的却不是佛经。
而是三尺白绫,一柄匕首,和一壶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