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过分了。
连他这个局外人/拳头都要硬了。
然而,他也没上前阻止,只老神在在地侧倚着一株垂柳,环抱双臂,欣赏这位娴雅、端庄、大方的大小姐,要如何处理?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家族颜面,忍了这口气。
果不其然,她没苛责,也没反驳,拿出她标准的大小姐微笑,不仅以德报怨,还好心好意地帮她妹妹调弦。
然后就又被人嫌弃一通:“别动!你手脏!”
她还是没生气,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傻唧唧,也不知在笑什么。
真就是软包子中的软包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鄙夷地一嗤,转身要走。
亭子里传来一声尖叫,他回头一看,是她妹妹失足掉进水池里去了。池子其实不深,站直了,水不过才到她的腰。可人慌张起来,就什么理智也没有了,只会白着脸,一劲儿惊叫,向她姐姐伸手求救。
当时周围也没个宫人,小丫头心那么软,大约要舍身相救了吧。
他冷哼,扬扬手,招呼自己的人过去帮忙。
但就在这时,那娴雅端庄大方、最是善解人意的小姑娘,缓缓把手收到背后,望着水里的人,笑意嫣然地说:“算了,我手脏。”
说完,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大夏天能叫人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愣住了,等人都走出去好远,也没回过神。
她不是个好姑娘。
至少,没表面上看着那般乖巧。
这些年,外头大约早已习惯,把她同“软弱”二字归为一类。是以现在陡然瞧见她露出獠牙,都惊讶得不行。
只有他知道,小丫头一直都如此。
外表柔善可欺,骨子里却硬气得很,就像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柔软,也坚韧。真惹急了,也会趁没人的时候,拿自己仅有的刺去扎人。
只是他不懂,她为何总压抑着,不敢把这面表现出来。明明是家中的嫡女,却一直叫自己庶出的妹妹欺负。
后来他才知道,她母亲早没了,只留给她一个幼弟,家中还有个厉害的姨娘,而父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这样的人家,在帝京这片繁华场并不算少见。他五岁就成了太子,在宫里呼风唤雨,养尊处优惯了。这些内宅的腌臢事,他听过也就听过,从没真正放在心上。
然那回,他却是第一次生出一种憋闷,没来由地,竟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后来随手给镇国公府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才勉强顺过气去。
再次见她,就是秋天的事了。
他奉命上护国寺取圣祖皇帝誊抄的经文,山路上偶遇镇国公府的马车。他们遇上了山贼,随行扈从死伤泰半,只剩她和几个丫鬟婆子躲在灌木丛中。眼见快被发现,小姑娘不知哪来的胆儿,竟毅然决然跑出去,孤身把人引开。
一个小姑娘能跑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