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抱膝坐在廊庑底下,仰头往上望,心里同那横斜的枝桠一样,乱糟糟的。
不该来这儿的啊……不该来这儿的啊!
今日之事,她生气归生气,但再气也只是她和卫烬两个人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便是,实在不应该把连城拖下水。无端给了人家不可能的希望不说,还给某人惹了一肚子火。这下可好,照他那臭脾气,当是永远都不可能跟自己低头道歉了。
这可如何是好?
姜央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烦躁地拍了下美人靠间隙里伸进来的花枝。
身后响起一声清冽的笑,“这是谁惹我们阿宝生气了?一个人躲在这地方,不吃晚饭不说,还那树叶子撒气?”
连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低着头微笑看他。眼眸明净,红唇嫣然。白衣细薄的绫缭在夜风中飘然,似一朵从黑暗中挣脱而出的优昙花,长发纹丝不乱地覆在肩背,看模样,不像凡尘人世间汲汲名利的太子,更像是九重天上高洁的仙。
想不到啊,过去行事莽撞的少年,如今也有了这种气韵。
姜央呆呆看着,被蒙蔽的心窍竟似一瞬都洗涤干净了一般,久久方才回神,慌忙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交叠两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连太子。”
连城却是没什么心情受这一礼,看着她,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你不必这般拘谨,在我这就跟在家里头一样。”将手里的朱红漆盘放在美人靠上,抬手指了指,“厨房新做的鸡蛋羹。吃不惯我们南缙厨子准备的晚膳,总该吃得惯你们北颐人自己的手艺吧?”
姜央略有些尴尬,讪笑了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连城眯眼笑着,“我也没埋怨你,就是希望你多吃些,不要饿坏了。”
他是个心思干净的人,跟卫烬一样,自小就泡在蜜罐里。但他们也不一样,卫烬经历过三年前的那场人间炼狱,而连城却是实打实地栽进蜜罐就没再出来过。从出生到入主东宫,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未遇到任何磨难,所以笑起来,才会这般纯粹,常带一种少年般的羞涩。
这倒叫姜央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低头拿脚尖蹭着青砖面上阴刻的莲花纹样,嚅嗫道:“今日之事,原和你没干系的,是我不好,为了气人家,利用了你,对不住。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认了。”
“你倒挺诚实。”连城笑容不减,眼底云淡风轻,望着她说,“没关系,利用我吧,能让你利用,是我连城的荣幸。”
姜央没意料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愕不已,看着他笑如朗月入怀的模样,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什么滋味都有。
“你不要这样……”姜央轻叹,“你知道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连城敛了笑,安静地看着她。
姜央却撇开脸,拒绝与他再对视。
有些话虽然狠,但这般没有结果地故意吊着人家,不是好人家女孩该做的事。长痛不如短痛,连城是个好人,那便让自己来做这个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