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今晚收留我,明日一早,我便离开。我的丫鬟还在山上的行宫,明日我想法儿让她下来,把今夜的住宿钱给结了。”
她垂着眼睛说,纤长的浓睫搭拢下来,在眼睑覆上一层柔和的阴影。鬓间一串紫藤萝步随风轻晃,依稀还散着清浅的香,跟她本人一样柔软。
即便说着最狠心的话,也似三月里的春风,叫人生不起气来。
“你啊你……”连城无奈地“唉”了声,转头望向云边的月。侧脸线条清隽流畅,勾勒在皓月清辉当中,半明半暗,摄人心魄,“其实方才,那狗皇帝问你的话,也是我想问你的。”
“什么话?”姜央茫然抬头。
连城睃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瞧月亮,“这件事,你应当也清楚了。狗皇帝虽然是主谋,但我也别想摘干净。明明是我们一道联手骗了你,怎的你只生他的气,不生我的气?”
姜央眼睫一霎,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不在意,是吧?”
连城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调回视线瞧她。眼里依旧含着笑,虽克制过,可笑容里多少流出了几分浅浅的伤怀,“因为你不在意我,所以我有没有骗你,你都无所谓。可是你知道吗?我傍晚上山,除了寻那狗皇帝议事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觉着老是瞒着你,我心里过意不去,想去和你坦白。”
“之前狗皇帝无论做什么,我都可以清风朗月一笑而过,但这回……”连城冷冷扯了下嘴角,“我是真的嫉妒了。”
嫉妒什么呢?嫉妒人家有气受,自己没有?贱不贱呐?
连城自嘲一笑。
姜央心尖似叫人拧了下,酸涩异常。奈何她终归只有这一颗心,已经给了旁人,不能再许给他什么,再愧疚,她也只能转开脸,歉然地同他说:“对不住,是我不好。你要怪,便怪我。”
可是连城怎么舍得呢?
瞧着她自责的模样,他更是懊丧不已,甚至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多大点事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苦不能埋进心底自己受,作何非要说出来,招人家难过。
连城抬手挠着后脑勺,不知该怎么安慰。见姜央衣裳单薄,纤细的身子在风里头都禁不住发起了抖,他忙解下自己的外衫,要给她披上。
他手即将触碰她肩膀的一瞬,就听高墙边惊天动地的一声“咚”,一个黑黢黢的身影笔直落在了芭蕉树上。
湖心的这间庭院本就建成没多久,里头的花草树木都是新栽的。那芭蕉树长得虽高大,但也才几年光景,猛地叫一个成年男子压了,叶片当即“咔嚓”拗断,随着人一块掉了下来,震起一片土屑草灰。
倘若今儿是轮弦月倒还好,什么也瞧不清。偏生是一轮圆月皓皓照得满地清明,又因着姜央入住,檐下的西瓜灯都都点亮。卫烬别说躲了,四脚是怎么朝天的,他自己都看了个清楚完全。
一时间三脸相对,六眼迷茫。一阵风吹过,绢灯下流苏舞得都比平日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