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是个素净的打扮,便是妆容也不会抹得特别艳丽,可衣上发间的奢华小装饰,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彰显她非凡的家世。低调,但也矜贵,这便是姬心素。
可今日,她却是一改往日的端庄大方。眼线换成了牡丹般深浓的红,眉心甚至还点了花钿。从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微有凌乱。眼尾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唇上染了艳红的口脂,略微薄了点色泽,斜阳余晖中瞧格外明显。
从行宫过来,哭过,头发乱了,嘴上的口脂似还叫什么蹭掉了些……
姜央由不得捏紧了手,明知道不可能,心头还是隐隐涌起一丝不安。
姬心素仿佛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不愿听见什么,却是笑着,有意无意地将话锋往那边转。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早间我上山拜访陛下,陛下还跟我说起姜姑娘呢。离开之前,陛下还在行宫门口叮嘱我,要是路上遇见姜姑娘,就帮忙递个话,让姜姑娘快些回去,别耽误了用晚膳。说到底还是姜姑娘有福气,能叫陛下这般惦记。”
有福气?
姜央心底冷笑不已,听她这话茬,可不像在夸她有福气,倒更像在暗示自己,她一大早就来了行宫,一直陪着卫烬,直到这个时候才走。离开前,卫烬还千万分不舍地送她到了门口。
这虚虚实实,有几分真几分假,姜央暂时是分辨不出来了,但这里头的司马昭之心,却是连三岁孩童都能听明白!
姜央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但有人敢骑到她脸上挑衅,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当下甚至连客套的样子都懒得装,掀了掀眼皮,操着单寒的声线直捅姬心素肺管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递话?”
周遭的人都怔住了,万万没想到,平日最是和气的人,怼起人来竟这般不留情面。可仔细一琢磨这话里头的意思,也的确没错。
两人虽然都是公侯府上的娇小姐,可里头的天差地别,大家心里门儿清。
姬心素明面上虽还是侯门贵小姐,可一只脚赫然已经踩进天牢。而姜姑娘呢,住的是体顺堂,有皇后的体面,手里还有皇后的实权,册封的诏书也已经在路上,那当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便是十个姬心素,也断然比不上!
有些事不点破还好,大家都能糊弄过去,一旦挑明,再厚的脸皮也支撑不住。
周围睇来的眼神逐渐起了异样,姬心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情不自禁收紧了十根指头,扇柄上的镂雕花纹深深刻进掌心。
依照她的涵养,换做平时,这点委屈,她还是能忍过去的,可偏偏就是姜央这句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只因同样的话、同样的字眼,她刚刚在行宫就已经听过一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朕递话?”
甚至连说话时,他们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淌出的那种不屑,都一模一样。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告诉她,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就算费劲心机,自降身份送上门,都别妄想插进去一根脚趾头。
可是那又怎样呢?姬心素无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