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性子烈的,当下也都没有二话,直截了当道:“朱大人别说了,咱们支持你。既是他起的头,那也甭怪咱们几个跟他对着干,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还有几个垂着脑袋,犹犹豫豫没有表态。
朱纯文也不催促,拿乌纱帽当扇子摇,曼声问:“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先太子同那位定亲的时候,你们几个没少戳人家脊梁骨吧?”下巴朝其中一人抬了抬,“樊大人是不是还写了篇什么什么赋,骂人家就是那潘金莲转世,人尽可夫。哎哟那赋写得好啊,都轰动一时了呢。”
樊京老脸一红,跺着脚急道:“都哪年的事了,还提这个干嘛!”
朱纯文不屑地“嘁”了声,“我不提,这事就没有了吗?”抖着帽子指向窗外,“就算咱们都能当这事没发生过,那妖女就能吗?皇帝能吗?太后、长公主,还有镇国公府那几个,他们都是什么下场,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他们倒是想忘,可是谁敢忘啊!
那就是悬在他们后颈子上的铡刀,每倒下去一个和姜央作对的人,刀刃就降下去一寸。自打东宫倒台,恐惧与反抗就把他们夹死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当下也没人再犹豫,“朱大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朱纯文胸有成竹,“接下来就是等。倘若小皇帝知趣,不再册封那个妖女,咱们也退一步,就当没有这回事。可他若是不知趣……”阴冷的游丝滑过他嘴角,“我便在他回京的路上,当着咱们帝京所有百姓的面,再撞一回,把事情闹大。文臣死谏,搁哪个朝代都不是小事。届时民怨沸腾,我倒要看看,他是保江山,还是保美人!”
流芳苑。
饭菜早已在桌上摆好,色香味俱全。众星捧月般围簇着当中一碗鸡蛋羹,羹面澄黄鲜嫩,撒着嫩绿的葱花,是卫烬忙活了一整天的成果,就等着姜央回来吃。
可现在人是回来了,吃饭的心情却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因书房的变故,卫烬气得着实不轻,撑着膝头大马金刀地坐在罗汉床上,脸几乎沉到脚踏上,“这群人就是故意的,存心给朕添堵!行,他们不让朕封阿宝为皇后,朕就偏要封给他们看。”说着便一撩袍子起身往桌案走,扬手吼道,“拿纸笔来,朕现在就下诏!”
石惊玉拦在他面前,“冷静些,你这般一意孤行,仔细落人口实。文臣死谏,从来都不容小觑。你若不谨慎处理,不单会害了姜姑娘,连你自己也难逃一劫。”
卫烬怒极反笑,“那你说朕该怎么办?就这么听他们的话?那以后呢?他们撞一回柱子,朕便听一回,那朕为何不干脆把这位子让给他们坐?”
接连几个质问,“噼里啪啦”砸得石惊玉哑口无言,摊着两手,“我、我我……”大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我”出来,却也没让开路。
两人就这般无声对峙,气氛凝滞,像冬日里的冰,悄无声息地在屋里蔓延。
周围侍立的宫人内侍都情不自禁哆嗦,缩起脖子装鹌鹑。
姜央隔着珠帘瞧两人,垂眸轻叹。雁足灯照在她脸上,灯火将那纤长的眼睫一根根挑染成金,却照不进她眸底的情绪。半晌,她忽然攥拳,像是下定决心般,打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