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烬低头失笑,捏捏她下巴,眼角眉梢重又流淌出几分别致的矜骄,“这么相信我?”
姜央垂了眼,红了脸,这回倒是难得没像从前那样口是心非,宁死不认,虽还害羞着,却是咬着唇,一寸寸、一点点往他怀里蹭。脸蛋已经烧透,她仍没放手,两只藕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肢,下巴埋进他颈窝,声音就在他耳边甜软生香:“嗯,相信的。”
一直都相信的。
就像冬雪里蛰伏的花枝,相信冰雪融化后春天就会来那样坚定。
其实,她不是个能轻易敞开心扉的人。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头,她很难真心实意地相信别人,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个人,明明与她搭不上任何关系,却能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可是他来了。
强行把她从姜家那片淤泥里拉出来,给她信赖,给她宠爱,告诉她,她也可以像别人一样任性,不高兴的时候也没必要强颜欢笑;高兴了也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想笑多大声,便笑多大声。
有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起,连云岫都不知道。
四个月前,起义军打进东宫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旁人一样惊慌地躲起来,而是赤脚站在铜雀台最高处,静静眺望那片火海。火势凶猛,夜风掠过她垂落的青丝和松垮的外衫,都是焦灼的味道。而当时,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害怕,更不是愤怒,而是快慰。
一种从头发丝一口气放松到脚趾头的快慰。
她知道,她赌赢了。
她为他争取了三年时间,而他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无论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至少那一刻,她心里是欢愉的。
“傻瓜……傻瓜……”卫烬长叹,拥着她,后背微微蜷起,磨蹭她鬓边的芬芳,脸深深埋入她颈窝。
其实这三年,他也不是没有埋怨过他,琢磨怎么报复东宫的同时,也想过等她落入自己手里之后,要怎么报复她。可最后,这些想法到底是败在了探子们递来的一份份关于她近况的消息中。
她过得不好,他比她更难受。
比起她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换来自己的胜利,他倒宁愿她能像其他姑娘一样,嫁给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简单而快乐地生活着,能不能再记起他,都无所谓。
连城那句话说得很对,他这人臭毛病一箩筐,真要一样一样摆上台面,跟连城一一做比较,他还真不一定能赢。
能赶在连城之前,赶在更多更优秀的人出现之前,遇见她,得到她,到底是耗费了他几辈子的运气啊?
比今夜彻底将卫煊、将姬家击溃,还要令他欣慰。
月已升至中天,清辉如水般泼洒一地银霜。小姑娘大约是累极了,这种姿势竟然就睡着了。夜风悠悠泄入窗缝,她的发丝绵绵撩动他面颊,甘甜的气息叫人沉醉。
卫烬失笑,啄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调整姿势,让她在自己怀里窝得舒服些,听着她奶猫般软糯的小鼾,也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