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顾哪知道自己母后并未将镇纸给太子过目,武贵妃当时拿出镇纸确实失了分寸。大皇子并未多想,只因自己那个母后确实存有害太子之心,怕是故意让祁谟看到,好让太子撞在皇上的怒火之上。
只是太子将事实用自己的话描补一番,顿时显出些别的意味。
“父皇息怒,想来武贵妃也是为皇上心焦。再因着五弟并不是外臣,一家子一起商量,总好过父皇一人。”祁顾稍稍急出些冷汗,虽然五弟脸上还是那般从容,但他怎么都看不出太子从前的样子,心中只觉得不好。
“武贵妃的为人,朕自然是懂的。只是太子打算如何去和你皇祖母为朕讨说法?”皇上翻起一张御国镇纸,心里有所谋算。
祁谟上前半步,不敢放肆,攥着拳犹豫再三,义正言辞道:“只一句话,后宫不得干政。皇祖母这事明着是后宫,谁知内里如何,父皇是九龙之尊,难道后宫添置新人还需……”
“放肆!”皇上捏住茶盏,朝桌面一磕,“这通混账话,朕就当你没说过。左不过是几个贵人的名分,你身为太子,别再让朕失望!”
祁谟脸色涨红,一副想争脸又被泼冷水的窘态。“父皇说得极是,儿臣……刚刚口无遮拦了,这就回太子殿通读孟子,彻夜研习请罪。”
皇上朝外招招手,命祁谟自己退下,留下大皇子祁顾。祁谟也不贪恋,压下心头笑意,只是唇角勾起得悄无声息的,带着王过福出了养心殿。
出了养心殿王过福立马贴了上来。“殿下……殿下刚刚可是受罚了?哎呦喂,都是老奴的错,这张嘴活该撕了去,让殿下来趟这趟浑水作甚!”
祁谟正巧走到一处无字碑前,回身对王公公笑道:“公公说笑了,这哪里算是浑水?这可都是孤的家事。”
元帝生性多疑,大皇兄这点随了个十成十,听到耳朵里的声音总会怀疑几分,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尚要在九曲心肠过上几遍,更别说要让他们按着自己的步子走。这性子虽谨慎,但却有不好的漏处,祁谟猜想自己那位父皇心里恐怕已经思虑上武贵妃为何将镇纸名册拿出去露秘。
莫须有的事只要给他牵个头,再加上太子今日反常,皇上必定会疑心武贵妃乃是故意而为之,好借其他皇子的口来堵皇太后这条路。
至于太子那句后宫不得干政,祁谟更是胸有成竹,明面上是驳了皇太后的凤意,暗地里却是拿捏住了元帝,像猫儿一样正巧搔到痛处。元帝和皇太后当年还是王爷和贵妃就联手除掉两位皇子,其势可见一斑。登基数载,皇太后羽翼太过丰厚对皇权也是个大祸。
刚刚在殿中祁谟只是用太子的嘴说了皇上心里的话,他听得顺耳,心里舒坦,必定不会责罚。至于那几个选中的官家女,皇太后是一定要采纳进宫的,上一世足足拖了两年,这一世祁谟不想等太久。皇上没来由地喜欢给太子添堵,祁谟故意进言反对,破了先例,想必他的父皇这会儿已经有了纳新人的念头。
皇宫里的大局分势已定,祁谟思量若要绝处逢生,必须要用新人,提拔得利人才的同时拉拢起背后势力,哪怕是个侍郎侍中也是好的。除了卖给皇祖母一个讨好,还有两个缘由叫祁谟必须趟这趟浑水。一个缘由是这里边有工部的人,官职虽不高但计谋好,可用。还有一个缘由不仅是分掉武贵妃的盛宠,其中关窍更是一把利刃,用好了能敌万军。
只是这事凶险,祁谟要仔细打算才能动手。
果然,晚膳时王过福来报,今晚皇上本留了武贵妃在养心殿用膳,这会子已经往凤鸾殿去了。祁谟撑不住想苦笑,后宫虽不比前朝,但各宫各路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这些娘娘看上去是母族牵制朝廷的枕边人,殊不知也是皇上用来牵制各方势力的傀儡。
武贵妃拿了皇太后的镇纸给太子看,没准儿就是身后左相一族的主意。皇上心有不悦,必定用赵太师的势力给他们些提醒。九五之尊坐拥后宫三千,哪个都不是能相信的知心人。
祁谟越想越烦躁,满桌珍馐更激不起他一丁点胃口,好似腹中还有未消化的甜汤。正当他烦躁不安的时刻,王过福站到莲青色的山水屏风外,身后跟着个小影儿来报。
“老奴给太子请安,殿下要的那位小公公来了,可要让他在外殿候着?”
祁谟刚刚拿起象牙银筷,忽地有了些好胃口,连身子都轻松了,暗自一笑道:“那就有劳王公公了,带他进来见孤。”
第5章
“奴才廖小福给殿下请安。”
王过福带进来的小影儿紧紧跟在后面,走到跟前时祁谟只觉这人白得一片晃眼,来不及细看,小影儿就恭敬地给他跪下了,直接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