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谟心里甚烦,刚刚那招他早已熟练百回,每每心头不安就舞上半个时辰。这一回当真是无用了,出招数十次仍旧化不开他的悔意。自己一时冲动,话是吩咐得爽快,竟无意将廖晓拂憋出小命来了。除了这个,还有一种更见不得人的腌臜念头。
方才小福子那样子竟让他心头涌起了一股热意,这热如同绞枝藤蔓,攻上深入心肺,攻下张攀巨大,就像吸了他的血肉。上一世祁谟早已懂了人事,侍寝丫头就有几个了,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何意?可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和大皇兄一般无二了吗!
“殿下?殿下……可是今日累了?累了就歇吧,落落汗。”小福子惴惴不安,方才殿下准他出去时自己腿根子是发着抖的。太子刚别过苏大人那样的英才就撞见自己分寸打乱,如此一比简直不堪回想。
“无妨,孤只是……有些心烦而已。”祁谟回望,这一看倒好,眼前又是一双眼尾旖旎的红,水灵灵得叫人难耐。
廖晓拂见殿下把剑放了,将洗过又洗的双手于胸口仔细抹净,等太子坐下来就赶忙过去伺候,伸出手去揉着殿下的肩臂。许是净身所致小福子开口就容易带上鼻音,偶尔黏软稚气。但公公大多都是这样,时而像是稚人语又不像,就如同他们刁钻古怪的性子。阉人动情皆是命短,可爱慕都是真的。恨上的人却能下毒手,斩杀如草,不惜代价。
“殿下累了?要不小福子给按按头,解解乏吧?”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祁谟看他温和体恤着自己就很快静了下来,心里那团火也消停了,动了动鼻子还嗅出小福子手上杂糅了润润的香气。
“今日是孤想得不周,顾不上你了。可你也是痴傻,真跑出去我还能将你如何了?”祁谟解了束发,扬了扬头,小福子的手指摸到了头顶很快酥酥麻麻很是解乏,没几下又查出异样来,道:“啧,手怎得凉成这样?你跑哪儿去了?”
廖晓拂忽地往后挪了一步,差一些磕上脚跟儿,收回的双手使劲儿搓了搓又放在鼻尖儿下闻闻,才说道:“去池子里净手来着,泡了好久,想来是干净的。”
“在哪儿泡的手?”
“就是给殿下镇着西瓜那大池子,奴才先擦净了才……”
“你真是!真是成心气煞我了!”因解乏而惺忪的眼眸瞬时又瞪大了,太子将人拉过身前一看,可不是嘛!两只小手的皮肉都皱皱了,庆幸受过的伤早已碰得水了,吓得他连忙拽着廖晓拂到香炉一旁,揭开盖子吹旺了炉灰,“你真是傻的吗?那池子通着井水,四季皆寒,照你这样一通瞎泡你这手还……”
“奴才怕殿下嫌……嫌腥臊了。”
自小福子近身伺候之后早就插嘴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叫祁谟这般心疼,定了定神,手掌捂上冻坏了的小手,心里堵了个结。自己果真与大皇子那般无二吗?
“没味儿了……”小福子自然不依,将手缩回来又说道,“玉儿姐曾赏过我一匣子香粉,本想着给大姐用着的,只分了些给六师哥,还剩着好多。方才用上了些,香着的。”
好嘛,祁谟那颗心都被这小奴才撩拨乱了,可那撩拨他的人还不知情,怎么勾火怎么来。祁谟赶紧点头答道:“是了,孤……嗯,我没嫌你。这事乃是人之常情,就连我这太子也有三急,不必放在心上。这事……就当过了,不提罢了,往后夜中你隔着屏风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廖晓拂并了并腿,犹豫了一番谢恩道:“殿下若是心中膈应也可直说的,若不是……小福子何德何能,还能继续伺候着。”
何德何能?你的那份德那份能上一世恐怕用尽了,这一世,还是孤来护着吧。祁谟想得略不耐烦,可这么一琢磨眼前薄淡的雾气散了些。罢了,此刻哪儿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故而正色说道:“小奴才你且记下,若是旁人说孤不要你伺候了,不管那人是谁都不准信,只有孤一人说话可当真。哪怕将来是孤那四哥说了什么,你皆当做耳边风,心里不舒坦了便来问你主子,受欺负了也来找你主子。孤今日与青松一聚相谈甚欢,只有一事需要你点头了才行。”
相谈甚欢?苏大人与殿下谈得那些话想来自己更听不明白了。小福子悄无声息站立,烤着荣檀香的热香炉使劲儿吸了一吸,问道:“殿下直说就是,那苏大人……能帮衬殿下,是大好人,小福子能做点子小事自然尽力。”
是大好人?这小奴才才见过青松仅此二回而已,怎么就看出他是好人了?还是大好人?他五岁时将孤的眼圈儿都揍青了呢!太子的眉头眼瞧着拧出川字来,闭了闭眼道:“这事这样,母后已经应了,四哥想来不久便挪出井来,但需找个心思简单又不多事的人陪着,明里是伺候,可暗里却可以看住他。若是找个识得太子的人万万不可,可若是这人我不亲自过手又当真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