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子叫带句话,说今日你若不见,往后必不登寻柳居一步。”桃娘拔高了音调,朝条缦里的人喊着。自然不明白二人闹得什么把戏,只把话带到了即可。
“什么?”武乐贤犹如酒醉方醒,瞬而从半卧坐直了,桀骜不驯地挥手将条缦一扯,断了半条,惊得孙夫人也起身了。小小一个举人竟敢以退为进地逼他?还真当武乐贤不敢动手伤他?
廖玉林难得点了一间雅房,从袖口扯出一条雪白的丝帕,垫住圆凳,方才放心而坐。雅房不似厢房,映入眼帘只有坐榻一张,白玉圆桌圆凳一套。兴许是为了刻意突出个“雅”字来,还有两小书柜靠墙而立,配以盆栽相饰。
廖玉林抬手拿下一本来,翻开,一股熏煞人的诱香扑面而来,惹得他猛咳一阵。再抬眸,入眼皆是妖娆妩媚的身子相互交缠,好似求偶的水蛇,败坏风气,令人作呕。
“怎么?小生还真不知道,玉公子对房中御术也颇有兴致了?用不用小生亲自教诲几招?”武乐贤自身后而来,令廖玉林猛然回过神来,将书扔回了原处,背靠窗而坐。
“呦,还自己垫着白帕?又不是头一回挂灯的花娘,含苞待放,急着与小生验明正身吗?”武乐贤斜斜地倚着半身,还是方才那身雪白的绸衣,松松垮垮跨在肩上似的。只是俊俏的脸与上回一样样的,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廖玉林看他挨打,不知为何有些快意。若此人当真是武相府里的暗哨,必定也是准备探自己的底细,任他张牙舞爪、虚张声势,若自己以再不露面相逼,还不怕人不出来?
“呦,还叫人打了一巴掌?当真是给在下出气。”廖玉林的手肘堪堪够到桌面,小心地避着,不想与这地方的任何一物过多接触,“上次匆忙,还未请教贵姓。”
贵姓?武乐贤弹指将发梢拨乱,借着往后仰倒的姿势,绸料犹如潮水退去滑开,露出肩头来,故意激面前小举人不敢直视,瞬间闹了个面红耳赤。若说姓氏,武乐贤自己也是不清不楚的,轻声一笑,好似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戏言:“免贵,无姓,单名一个斐字。玉公子若赏面子,就唤我一声斐哥儿。”
“斐哥儿?这若是你的花名也罢。你称呼我一句玉公子,我便姑且唤你阿斐。”
武乐贤失声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阿斐?这小举人当花楼是国子监呢吧?这一通笑声叫廖玉林一怔,不知是自己起的称号太过正直,别说放在寻柳居,就是放在整条花街都是格格不入。
“你……你笑够了没有!”廖玉林咬咬牙,恨恨道。这人当真是自甘堕落,给脸不要,还是得骂才能好好说话。
“阿斐?这名字随便赏个什么阿猫阿狗都不要吧?莫非玉公子来这一趟,就只为了给小生起个名字?”武乐贤如同听了个什么笑话,比来花街的小哥儿扯脖子要当清倌还好笑,走过去一手拢住了廖玉林的脖子,俯身在他耳畔轻笑:“啧,看见没有?小生这半张脸,为了公子都打花了。就为了见玉公子这一面,推了今夜的恩客,叫人赏的巴掌呢。早知道玉公子就为了这点事,小生……也不再露面了。”
绸衣本就系得不紧,再一俯身,敞着的襟口大开,健实的胸膛又袒露出点点红痕。再加上武乐贤一头长发低束,松散披在肩后,玩世不恭地贴近过来,竟有几缕搭在了廖玉林的肩上。
声音浑厚却不实,低沉又缥缈,不知是练了什么鬼魅的话术,廖玉林耳畔一热,犹如被人咬住耳尖,登时扬手又要朝后挥去。却被那人捉住腕子,死死捏住,好比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要将手骨咬穿。
“玉公子又要打我了?”不知这人话术中练了什么摄魂大法,激得廖玉林只想夺门而去,“你并非是小生房里的恩客,又没在小生身上花银子,当真不怕我还手?”
“松手!”见他竟丝毫不知羞耻,衣衫不整还满口胡言,廖玉林顾不上其他只想将腕子收回来,却不想用力过猛,将绸衣拽了一把。
上身的白绸一下滑落至腰间。
“公子这么着急?还是怕了?怕小生动手取你性命?”身为武相府里暗养的刺客,武乐贤杀性大动,狂躁起来只想掰断了廖玉林的脖子,来个干脆的。若不是主公说此人暂时先不准动,当真不叫他活过今晚。
廖玉林犹如受了大辱,却也有几分把握,算清此人暂时不敢动手,否则不至于刁难他。急促喘息中忽一笑,道:“怕你?恐怕阿斐是想多了,我是嫌你脏而已。那日你偷了我的玉坠子,蓬莱的玉籽不值几个钱。今日带了个值钱的来换,上好的翡翠种。你将那一枚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