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上的辽人只有草草几个,却描绘地精致无比,甲胄、兵器、身量与体态一览无余。廖晓拂连日不曾好好休息,现下眼白中斥着血丝,紧紧盯住画中那辽人桀骜嚣张的卷发和狂野的五官,险些将画卷烧出窟窿来。
“这……大人可否将笔墨拿来给咱家用用。”廖晓拂咽了下津液,喉咙干哑着,连声音都不清亮了。张广之从不见他这样神色异样,好似浑身受了酷刑,赶忙去拿纸笔,粗手粗脚地研磨磨石,只听廖公公催促道:“大人还请快些!”
“给,公公请用。”张广之从不伺候文房四宝,头一回磨出的墨将就能用。只见廖公公提笔轻沾,紧蹙着眉头就往绘卷的纸面上下笔,几笔过后猛然变了脸色,好似酷刑已将他的身子狠狠剖开,腹中剧痛难当。
此状之下,张广之也觉得好似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了,凑过去瞧,看那干净的纸面上全然变了模样,那一头胡乱翘着卷发的高大男子已被廖公公改了衣裳,头上还添了一副玉冠。再仔细看,竟是大昭百姓的服饰。
“廖公公这是……”他伸手去拽绘卷,虽说不解,可廖公公绝不会做无头无尾的蠢事,冒着被殿下抓住偷取绘卷的风险也要将墨水点上。忽地自己的手腕被猛地拽住了,只见廖公公原本渴睡的眼皮撑着,精雕玉琢的五官从未这样惊慌过。
如同这场酷刑将廖公公的三魂六魄全打碎了。
“快!快传军医来!”廖晓拂这一刻无比确定自己不详的预感乃是实相,心跳在胸口胡乱碰撞,好似眼见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从胤城蔓至北境,乱象再现,民不聊生,“恐怕这局早已布了二十年,快传军医早早备好,还有,还有去取咱家的包袱,殿下恐怕要有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一百个对不起!新年家中来了许多客人,一直脱不开身,更新晚了!鞠躬九十度!!!今晚双更奉上!!!下一更马上就来!
第105章
“禀将军!”袁艾从哨楼下飞速前来,大报:“辽兵军马已至城门正前,东西两侧并未出现剩余兵马,重卒已损伤过半,可否应战!”
哨楼上的千面金鼓已停滞片刻,祁谟望向正前席卷而来的辽兵重骑,呼喝道:“慢着,再等等!”
与此同时,雪场上巨兽般的辽人重骑已兵临城下,没有金鼓齐响的助阵,辽兵口中疯狂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就像是一堵铁甲兵刃铸造而成的铁墙急速推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若重骑兵贸然冲阵必定生机渺茫。
“冲——阵——”乌金的战旗已烈烈扬起,只听为首的辽人将士声嘶力竭喊道,一声接一声的军令犹如拨浪被旗兵向左右两侧扩散,战马同时高高昂起颈子长鸣。
城门已近在咫尺,几千面金龙战旗此刻忽然齐整地展开,犹如一道道嘲讽的笑。为首的重卒已扬起了鞭子,火炮手匿于重骑阵之后蓄势待发。北境地表犹如经历了一场浩劫剧烈地振动着,隔着厚重的城门,大昭的重骑却在太子的吩咐下齐声呼喝,实乃引战,更激起了辽人血性中的杀意。
那呼喝的应战号子比金鼓齐响还能激起人的斗志,只见大批辽兵扬手就是猛抽一鞭,马儿铁蹄踏响愈加快速而凌乱,飞快逼近了城门。
祁谟见时候已到,挥舞起最为招摇的一面金龙战旗,数千弩手瞬间齐下,由万名弓手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哨楼的东西两侧。
“放——箭!”祁谟猛然呼喝,同时眼前的雪原上传来巨大的一声闷响,不同于火炮铁器的动静,似是天地之间有神兵相助,将地表裂开横断大口一道,冰雪地甲忽然崩塌了!
重骑辽兵正欲冲锋陷阵,如何能反应得过来,哪怕扭紧了缰绳将马头调转,而众多铁骑也重重从身后压制上来,万劫不复。再落蹄时又被身后的再压制一番,如此反复竟将前列的冲锋卒生生挤下了壕沟。
顷刻间头排的重卒幻影般消失了,这还不算,接连的噩耗很快弥漫了全阵。那深深的壕沟都是祁谟自来北境就命几万将士挖出来的,深足三十尺,在这冰天雪地中掘地并非易事,皆是灌了滚开的沸水才将土浇开化软才动手。待挖掘而成后又用粮车载来了蓬松的白雪,仔细地铺于遮盖的布料之上。经历了几十个日夜早已化作一层冰壳,稍有震动便全数下塌,犹如惊天地陷!谅是北辽再多想,也绝想不出太子能如此兴师动众在地利上找补。
无数的铁骑奔至壕沟前已无力回天,只得眼看着马匹蹄下一空,生生坠入一道无底深渊。金鼓不响,战场上的嘶鸣声与惨叫声就格外清晰,大大鼓舞了大昭将士的势气!只因重卒皆是铁甲裹身,哪怕坠下去有幸生还也绝起不了身,更别说这一层一层地压下去,顷刻间摔落地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