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给孤看看。”祁谟心中涌起一阵陌生的感受,干咳了两声,接过软绵绵的襁褓。里面的婴孩看着还小呢,粉扑扑的脸蛋儿养得甚好,兴许是不愿意从廖晓拂的怀里挪窝,探出一记粉拳,正巧砸在了祁谟的下巴上。
“这……殿下莫怪,小公主兴许是喜欢叫五皇兄抱,才打了一小下。方才奴才抱着的时候乖得很,这是、这是喜欢叫殿下抱呢。”廖晓拂含含糊糊地解释起来,见太子愣愣看着小公主,不动也不说话,汗珠便随着鬓角摇摇欲坠。
“拂儿喜欢孩子,孤保她也不是不可……”祁谟温声道,怕惊着小妹,也怕急坏了拂儿。小福子难得开口与自己求什么,更何况苏婕妤难免要随武氏一族落狱,罪虽不至死,流放是少不了了。这孩子若跟着娘亲一同流放必定是活不成。退一步说,苏婕妤没害过他的母后,祁谟还没有加害之心非要置人于死地。
再想起自己母后来,不禁动容,生出恻隐之心来。怕是天下为母者的心皆是如此。似乎是感受到命运堪忧,小公主忽而惊醒,咧开了小嘴啼哭起来,声声悲戚。廖晓拂刹那心疼得不行了,也不细想便抱回了襁褓,急得满头大汗,学着乳娘的招式拍着小公主在殿中打转。
“诶呀,可是想娘亲了?不哭,不哭啊,咱家拍拍你可好?”廖晓拂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小公主一哭,他心口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幼时阿姐还在,也是这样怀里抱着他在屋里打转,那时候家里穷苦,清晨阿姐将他装在竹筐里,背上山去打野菜来煮,一去便是一整天。越是想越是难过,廖晓拂心急生乱,末了还是陈白霜听出动静不对,走过来猛地愣住,指着问道:“胡闹!出宫一年一点子礼数都没了!打哪儿来的孩子!”
“师父,这、这是小的捡的……这……这总是哭,如何是好啊?”对啊,还有师父,廖晓拂从方寸大乱中惊醒,眼眶微红,看向师父冷淡的面庞:“小的捡了个孩子,忽地就哭了,哄不住啊……师父你看,她哭、她哭呢……”
“这是孤那小妹,苏婕妤之女。”还是祁谟稳重,把那信递给了陈大公。陈白霜匆匆看过,理清了来龙去脉,又听太子语调柔和,不像要斩草除根的势头,便冷着脸朝廖晓拂一摊手,道:“给咱家来看看。就你这点子本事,还想偷摸养个公主,怕是自己先急死了!”
廖晓拂虽是不舍得,还是递了过去,还插嘴道:“师父教训得是,小的没养育过婴孩,若是……若是师父懂,不吝惜教教小的,这哭了又是怎得了?”
“还能是怎得了!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就你这糊涂样子能成什么事?公主这是哭乳娘呢!”陈白霜斥道,心中叫苦连天,本想着收养义子防老,谁知还没享着福就要给义子养孩儿了。
“诶诶,师父教训得是,小的记下来了。”廖晓拂绕着陈白霜团团转,一踱步一问:“那小的去何处寻一位乳娘来?若寻不来,喝小米粥可行?小的幼时就喝那个,也能活。”
“混账!你与公主能一样吗?公主吃惯了好奶水,还能喝进米粥汤水去?荒唐!”陈白霜被气得眼皮直跳,老九满腔热血要养小公主,嘴里却是稀里糊涂地一派胡言,“乳娘要生育过的女子,最好是生养了两胎又无夭折的女子,你姑且歇在此处,咱家先带着公主去求求安婕妤娘娘歇下来的乳娘。回了宫,便要把规矩都记起来,切莫冒冒失失的。”
留下几句训斥,陈白霜便抱起小公主离开了。廖晓拂眉头紧蹙,数息过后方想起太子来,师父不在了,胆量也大了,两手一抱就扎进了太子怀中。
“殿下,那小公主就叫咱家养着可好?咱家拿自己的月俸养着,绝不叫四殿下看出来。”祁谟静静地任他抱着,伸手摸住了小福子的后颈。母后一去,这便是他唯一的连命人。
“拂儿,孤的母后……母后去了。”祁谟闭了闭眼,轻道。廖晓拂听到这一句便浑身一凛,回想进宫时候看到的种种,即刻读懂了太子的苦衷。隔了许久,太子还未流泪,他先湿了眼角,气不平地骂道:“凭何……凭何要让娘娘去了!殿下吃了这么大的苦,谁人敢对娘娘动手……娘娘这样好的人,怎么、怎么就……”
“是孤父皇。”祁容眼角微红,眉骨上一道细小的口子还未结痂,“孤现下也不是太子了,四哥为长,理应登位。他身份比孤贵重,同为嫡子,重阳候也不敢多言。其实这皇位,孤坐不坐也罢了,就是总觉得对不住你。叫你陪孤折腾去北境又折回来,差些断送了性命,母后也没见到最后一面……你怪不怪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