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书一直看着他的发顶,听他叫自己,便“嗯”一下,低声道:“干吗?我就擒了。”
苏鹤亭抬起眸子,鼻尖和下巴还埋在长官怀里,只用那双乌溜溜眼盯着谢枕书。家里没有开灯,雨在窗玻璃上晕出一汪汪的水纹,谢枕书的身形几乎能把他完全罩住,他藏在昏暗里,眼神出奇的天真。
谢枕书上车前不懂自己为什么口渴,但这一刻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乱想。他拉住毛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这是苏鹤亭啊。
长官指尖碰到他的发尾,又软又翘,还带着湿意。
苏鹤亭偏要在此刻说:“你会跟我睡在一个房间里吗?”
他随心所欲,又坏得可以,鼻尖顶到谢枕书的衬衫扣,轻洒着微热的鼻息,好像一只屡教屡犯的猫,总忍不住勾抓谢枕书领带的欲望。
苏鹤亭见谢枕书不回答,便说:“等等,我不会还在睡沙发吧——”
谢枕书决定做点什么,他松开毛巾,一把扣住苏鹤亭的后脑勺,吻住猫。现在那又软又翘的发尾都在他掌间,他五指微张,用力地揉乱它们。
雨淅淅沥沥,苏鹤亭的湿发碰到眼睛,让他微微眯起眼,在亲吻里断续地喘息,他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到了地板上。
嘭——
谢枕书的手碰倒花瓶,玫瑰泼到地板上,淌出透明的水。水流进苏鹤亭的后领,刺得他抽气,拽着长官的领带,仰头求饶:“嘶,好凉,不是,好痛,干吗咬我,谢枕书。”
谢枕书拨开花瓶,挡住所有的光亮。他比曾经成熟太多,懂得循序渐进,先吻过苏鹤亭的眼角,再用指节顶高苏鹤亭的下巴,沿着那光洁的弧度游巡,好像在做一场危险的朝拜。
苏鹤亭的外套拉链半敞,t恤快卷起来了,他连忙喊停:“睡一起,我知道我们是睡一起的!谢枕书,别咬啦!”
谢枕书撑着身体,被他手脚并用地抱住。
房间里有股玫瑰香,苏鹤亭咬咬牙,夹住长官的脸,问:“干吗一直咬我?你每次,每次都这样啊?”
谢枕书“嗯”一下,擒住苏鹤亭的后腰,把人从地上带起来。苏鹤亭顿时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因为里面的t恤松垮,谢枕书能清楚地看到猫脖颈上面的咬痕。
苏鹤亭单手捂脖颈,脸上的潮红都漫到了耳根。他神色几变,小声控诉:“可恶,你以前……你,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脸都不红了。”
谢枕书也不知道,偶尔,他靠近苏鹤亭会失控。他是想亲吻的,可总有狂肆心理在作祟,一旦吻到苏鹤亭,欲望就会无限扩大,变得没轻没重起来。
他结婚了也这样吗?
谢枕书倒了杯冷水,又往里面添了几块冰。他晃了下杯子,犹豫一秒,在喝前说:“……对不起。”
苏鹤亭道:“我不接受!”
谢枕书说:“嗯?”
苏鹤亭摁住杯口,凑近了,飞快地说:“你再亲一次,不许咬我,我倒数。”
谢枕书顿了顿,把苏鹤亭放到桌上。他撑在桌沿,盯着苏鹤亭,认真道:“就亲一下?”
苏鹤亭双指搭出个“x”,说:“首先,不许咬我。”
谢枕书道:“嗯,可以。”
苏鹤亭说:“其次,不许……算了,我还没想好,你先亲吧。”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谢枕书凑首,先亲了苏鹤亭的鼻尖。亲这里和亲眼角一样,都带着温柔和亲昵。接着,他吻上苏鹤亭,只是一下。
昏暗里,他问:“这样?”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鼻息可闻。
苏鹤亭说:“下次要记得哦。”
谢枕书想答应,可他顿了顿,道:“……我不能保证。”
他静静端详苏鹤亭,苏鹤亭哪里都可爱,他确实不能保证,或许他也不想保证。他希望能跟苏鹤亭更近一点,不论是亲吻还是什么。
半晌后,谢枕书道:“我记不得我怎么求的婚,也不记得我们怎么结的婚。抱歉,这很奇怪……亲吻的时候我也很想你。”
他对这个家的一切都很熟悉,从进门开始,所有动作仿佛已经在脑袋里预习过无数遍,闭着眼都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可是胸口总是有一点空,似乎只有拉着苏鹤亭才能填满。
苏鹤亭偏头,亲了谢枕书。这次的吻和刚才很不同,是青涩且笨拙的,仿佛千言万语都化在其中。雨还在下,那玫瑰香使人沉醉,那一瞬间,谢枕书被抱住了。
“……神魔……通行……”
雨声里,有电子音的颂唱,这声音逐渐盖过雨声,清晰地响在谢枕书耳边。
“……凡人……让道……”
豆大的雨敲在脸上,家化作泡影,只有苏鹤亭还抱着长官。不过他已经拿出了打火机,借着小灯的蓝色火焰,挥散涌来的黑暗。
“邦、邦、邦!”
苏鹤亭说:“敲敲敲,吵死了!”
他猛挥手臂,蓝色火焰沿着两个人周身绕了一圈,轰然大盛。谢枕书睁眼,透过纷飞的银点,看见已经近到咫尺的佛像。
佛像哪里是手持钢叉,它分明是一手抱琴,一手持笛,脸上的吊诡神情不见,只剩嬉笑。梆子声也变作铮铮琴音,配合着一股不可追溯的香味,使佛像在雨里竟有变幻舞动之态。
苏鹤亭说:“谢枕书,醒醒!”
佛像已经褪去黑色,浑身渐变。它凌空踏足,弹起琴来。琴音扰乱连接,让谢枕书眼前的世界三轮交替,一会儿是14区,一会儿是梦幻乡,一会儿又是真实世界。
谢枕书眼眸中骤然怒起,耳边的十字星微旋,黑色菱形碎片顿时如浪潮般涌现。
被骗了!
黑色巨影单手持刀,猛挥向佛像。
“呼——”
雨珠迸溅,佛像的幻影倏地被砍掉半身。它上身斜滑,掉落在地上,惊起狂风。
机械太监嘴巴“咔嗒咔嗒”地咂动,又是激动又是嫉妒,电子音尖了几倍:“好东西,好东西,他身上果然戴着好东西!”
佛像残了一半,在雨里“刺啦”冒着电光。阴影中扑出个颤巍巍的矮子,在佛像面前哇哇大叫,顾不得背上背着的大包裹,挥着两只一大一小的手臂,要给佛像再造出一个临时身体。
苏鹤亭捡起石子,丢中矮子的后脑勺,说:“傲因!”
傲因扭过脑袋,手上的动作不停。它比现实里的那些傲因更加瘦小单薄,许是还没有拼好,脑袋歪斜不说,脚也一长一短。它眼看那蓝色火焰要烧到自己,随即大叫一声,把佛像的关键零件一股脑塞进麻袋里,“哐当哐当”地跑了。
机械太监厉声说:“大胆!那是乾达婆3的芯片!未经允许不得乱碰!”
傲因都火烧屁股了,哪管龟毛太监说什么,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机械太监见大势已去,便奔马想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被黑色巨影拎住后领,重重砸在地上。它脆得要命,也没什么防御机制,被砸了一下就头断身坏,零件弹落满地。
那两盏大红灯笼登时熄灭,庙也立刻消失。周围一片断壁残垣,不过喜得是有几个广告灯牌还亮着,倒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苏鹤亭踌躇一下,戳了戳谢枕书的背,冒出头,小声问:“你还好吧?哎呀,被骗是常有的事啦,不要气馁。这个佛像多半是赫菲斯托斯从傲因芯片里复刻过来的,我听太监喊它什么婆婆……干吗!”
谢枕书握紧苏鹤亭的手腕,转过眸,眼神紧逼,道:“你刚才也在,是不是?”
苏鹤亭立刻说:“我不在,不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