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顶着风雪前行,走了十几分钟。
7-006身上的毛衣不再是毛衣,而是冰毯子。那毛线都变作了刺人的硬物,蛰得他脖颈泛红。鞋袜已经湿了,裤腿也湿了,它们湿后又被冻硬了,戳在人腿脚上,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冰碴子里。
7-006低着头,说:“我好后悔。”
谢枕书没接腔。
7-006说:“我今早起床应该穿秋裤的。”
谢枕书背部凉透了,有片刻想起了自己丢在列车上的大衣。
7-006道:“我行李箱还有条正宗边境绒裤,冬季限定,在你们一家叫‘你好’的连锁店里买的。虽然穿上腿胖两圈,但能顶住晚上的寒风,听说是冬天猎熊的时候穿的。”
他这人很奇怪,落入困境也不发愁,还在这里唠嗑。
7-006说:“喂。”
谢枕书不说话。
7-006道:“谢枕书。”
谢枕书听到自己的名字,猜他是通过某种手段看过自己的资料。
7-006问:“南线特装部队好玩吗?”
谢枕书皱眉,道:“闭嘴。”
7-006说:“你好冷漠。”
“喂——”
“谢枕书。”
“你枪法好差。”
“我想坐马车。”
“你不讲话不会觉得憋得慌吗?”
“喂——”
7-006喉间滑动,眼前发昏。他一直讲话并不是想跟谢枕书聊天,实际上,风这么大,他也听不清谢枕书的回答,他是在靠讲话来维持清醒。
谢枕书走了两步,没再听见7-006的声音。他抬头一看,7-006直直地栽向雪中,只听“扑通”一声,7-006扑在积雪间,一动不动了。
谢枕书说:“喂。”
7-006没回应。
谢枕书蹲身,把7-006从雪里扒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
7-006眼眸紧闭,眉间微皱,很不舒服的模样。他呼吸急促,手脚都冻僵了,却又浑身滚烫。谢枕书把他拖起来,摘了手铐,僵持片刻,忽然抄住他的膝窝,把他抱了起来。
7-006活着才有价值,7-006——
7-006好轻。
谢枕书皱起眉,神情困惑。他臂弯里仿佛融了一团雾,这雾又轻又暖,贴着他的胸膛,拱在他的心口,似乎依赖着他而生。谢枕书心跳声有力,速度并不快,但他不习惯被人这样聆听,于是伸出手臂,把7-006抱远一点。
可是7-006刚找到热源,恨不得全贴着谢枕书,就算神志不清了,也能感觉到谢枕书在伸臂。他迷迷糊糊地攥着谢枕书的领带,把那领带在指间又捏又揉,耍无赖似的,不要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