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占据了楚妤位置谈墨已经架好枪，埋伏妥当，他一直等待着洛轻云出现在那片空地里。

当洛轻云背影出现在视野里，无声炮火瞬间涌入谈墨神经，在转瞬之间爆裂开来，血液被碾压回了心脏，从来没有过兴奋涌入谈墨大脑，以至于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调整自己心绪。

他没有在此时开枪，因为他有一种预感，洛轻云是故意用后背来面对他。

这个男人真是自负到不可一世，他认为哪怕谈墨子弹从身后穿梭而来，他也能避开！

呵，洛轻云……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行差踏错。

终于，洛轻云侧过了脸，从谈墨角度能看到他轻缓抬起睫毛，优雅鼻梁，还有嘴角那一点笑意。

他唇齿微动，哪怕相隔千米，谈墨仿佛也能听到他说话。

——我知道你正注视着我。

耳边平静空气仿佛染上了洛轻云唇上温热，他微微颔首，仿佛是对谈墨警告，又像是温柔劝诱。

这反而让谈墨精神集中了起来。

洛轻云终于完全转过身来，谈墨在瞄准镜里对上他目光，瞬间有一种呼吸被锁死错觉。

冰冷杀意将时空凝结，瞄准镜随时会裂开。

洛轻云总是带笑唇线就似绷紧弦，勒在谈墨神经上。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对手了，谈墨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有一种冷静至极兴奋，无论呼吸还是心跳，一切属于常人特性都被剥-离，只剩下最为纯粹对峙。

谈墨手指压在扳机上，没有丝毫动摇。

一片树叶飘然落下，谈墨牙槽一紧，子弹出膛，树叶飘落轨迹都没来得及被改变，子弹便穿行而过，眼看着就要击中洛轻云额头，对方身形一晃就避开了。

草。

这是谈墨心里唯一想法。

其他狙击手这个时候会立刻撤退，但是谈墨很清楚，只要被洛轻云发现了自己位置，要么命中对方，要么死。

转眼之间，洛轻云冲出了绊脚线雷区，这家伙记忆力惊人，之前怎么进去，如今怎么出来。

早就盘算好了落脚点洛轻云速度极快，一呼一吸之间距离谈墨已经不到八百米了，谈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所有计算和思考都交还给了直觉。

时间流逝在谈墨世界里被分割成无数个快速掠过瞬间，就在洛轻云一跃而起时候，谈墨再度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充满预判性，速度极快，甚至有一种力破万钧气势，洛轻云坠落时候，脚踩在了树干上借力，而这一枪竟然瞄准就是他脸！

洛轻云眼瞳一震，周身细胞仿佛进入了一种紧绷到临近破裂状态，心跳和呼吸同时凝结。

——我要抓住你，我要看你眼睛，我要你比我此刻更加颤栗！谈墨！

气流冲击让洛轻云随着这股微妙力量向后仰去，子弹从他额头上穿梭而过。

一而再再而三，争得就是滔滔不绝。

就在洛轻云向后倒下瞬间，谈墨开了第三枪，但是他瞄准不是洛轻云坠落轨迹，而是树干上方。

比起掉下去，谈墨更相信洛轻云会恢复平衡追过来。

洛轻云手里握着是战术刀，倒下时候已经迅速扎进了树干里，手腕一个用力就要站起来，但第三发子弹让他不得不手腕朝着相反方向用力，一个空中翻转，子弹贴着他背部穿过，那道轨迹仿佛透过作战衣要从他颈椎穿透他脊椎。

精彩绝伦角度和时间差，这是无数次与人类交锋，他唯一一次最接近死亡时刻。

他没有丝毫停顿，人影一闪偏离了谈墨狙击范围。

哦……这家伙确实不是人。

谈墨迅速放下□□，从腰间取下近距离射击手-枪，冷声对通信器里吴雨声还有常恒说：“他来了！”

下一秒，一只手摁下了谈墨手-枪枪口，紧接着他失去了平衡，被人摁倒了下去。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树干上，要不是他戴着头盔，后脑勺恐怕砸开了花。

“谈副队，让你久等了。”清润声音响起。

靠很近，就像情人间私语。

洛轻云膝盖就压在谈墨胸口上，他可以轻而易举碾碎谈墨胸骨，胜负似乎已经明了。

他一只手掐着谈墨脖子，另一只手收了谈墨手-枪并且非常绅士地将它摁回了枪套里。

谈墨睁大了眼睛看着洛轻云这张脸，之前只是在瞄准镜里看着，他以为那样已经足够真实和细节，可是哪怕自己早就对洛轻云出现做足了准备，却仍然有猝不及防错愕。

那张温和斯文脸上逐渐褪去了虚伪温度，浮现出最原始掠-夺，以及把一切都摧毁刚性。

洛轻云低着头看着谈墨，发丝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洛队，别来无恙。

谈墨勾起了嘴角，他毫无畏惧地对上洛轻云目光，朝着洛轻云做了一个“boom”口型。

洛轻云目光一顿，瞬间明白了什么，耳边通信器里传来提示：“一队洛轻云、二队谈墨阵亡，此次演习二队获胜。”

听着广播了解实时战况一队队员们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楚妤起身奔了过去。

安孝和摸了摸下巴：“莫不是真滚到了一起，然后同归于尽了？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那啥？”

庄敬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洛轻云视线从谈墨脸上移动到他左手上，只见他手里是一个爆-破弹，根据爆炸发生时间以及洛轻云反应速度，逃离概率不大。

而吴雨声和常恒处于另一个方向，完美躺赢。

他们利用了演习规则，谈墨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击中洛轻云。他射击从演习开始到结束都只是挑衅，目就是以自身为诱饵吸引洛轻云追击而来，当洛轻云来到他身边，谈墨自爆让两人同归于尽，这个时候远在战局外吴雨声和常恒成为生还者，代表二队取得胜利。

谈墨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得意地闷笑，然后侧过脸哈哈大笑。

他猜其他部门、外勤和治安队肯定都在打赌，赌也是洛轻云一队胜，他们二队输。

所以比赛前，他特地跟黄丽丽说了，如果开了局，帮他买五千块二队赢，估计现在钱已经翻倍了。

而洛轻云一直保持着压制他姿势，眼睛都没眨过，而且连那人气颇高假笑都不装了，目光沉得就像要把他原地碾得稀烂。

谈墨从来没有这么爽过，通体舒畅，忽然感觉自己能多活五百年。

他脸上目镜被人取了下来，他不得不停下笑看向对方。

“洛队取了我目镜，是要把我揍成熊猫吗？”谈墨继续保持躺着姿势，连脖子都懒得抬一下。

灰塔人正看着他们呢，谈墨不相信洛轻云会揍他。

“我在想，你到底是谁呢。”洛轻云说。

他声音很平静，仿佛之前厮杀不曾存在，他们是两个多年未见老友，迎着夕阳喝着菊花枸杞，聊聊人生。

“我是高炙inspector。”谈墨拍了拍洛轻云手腕，示意对方演习结束，麻烦放开老子脖子。

这个答案，让洛轻云视线陡然下沉，仿佛有什么要逆向碾压谈墨视线，进入他眼睛，他大脑，他思维深处。

“如果刚才你瞄准镜里是已经‘越界’我，你会用anti-kepler药剂弹，还是硅弹？”

洛轻云问，声音很轻。

但谈墨指尖却颤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段视频，还有洛轻云那道送命题：现在就死，还是越界？

洛轻云手指不轻不重地握着谈墨脖子，指尖隔着手套沿着谈墨血液流动微微向上，停留在他喉结，它随时会收紧，嵌入谈墨肌肤，穿过他血肉，触碰他骨骼，掐断一切。

他目光有千钧重，整片天都坍塌进了谈墨眼睛里，沉沉地压在他神经上。

谈墨想要吞咽，但喉咙却失去了起伏勇气，洛轻云那双眼睛仿佛把他心底最软弱一切都拖拽了出来，那是一道送命题，他一旦回答错了，呼吸心跳还有对这世界感知统统都会被这个男人掠夺殆尽。

“你想清楚答案了吗？”洛轻云靠得更近了，他眼睛就像一个看似有限却连接着无限空间通道——疯狂、肆虐、侵蚀和毁灭。

那是扭曲开普勒世界。

谈墨全身凉了下来，他认真地思考洛轻云问题。

“硅弹。”

我会确保你一定死。

谈墨没有回避洛轻云视线，而是冰冷地回视，哪怕洛轻云手更用力地掐住了他脖子，哪怕他膝盖下沉让谈墨被压迫到快要喘不过气，他仍然看着他。

洛轻云压在谈墨颈动脉上手略微向上抬起，谈墨还以为对方要松开自己，却没想到他手掌忽然更加用力地摁压了下来。

隔着冰冷黑色手套，有某种力量从金属分子缝隙之间渗透而出，触碰上了谈墨肌肤。

顷刻，全身细胞被某种力量抽-取走了生命力，喉咙里水分被蒸干，为了追逐氧气谈墨背脊弓了起来，他视线像是被洛轻云锁定了，每接近一点，洛轻云刀削般五官就近一分，他灵魂脱离了身体迫不及待想要贴上洛轻云眉眼、鼻尖，想要触碰他唇他一切。

谈墨知道洛轻云有一副好皮囊，但从未像此刻一般，用自己一切感觉来描绘洛轻云五官。

他目光很动人，他所有线条都美到勾魂夺魄。

就像是来自神领域，而非人类世界。

他渴望为他献出自己一切。

那一瞬，谈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猛地去抬洛轻云手腕。

“你手套是摆设吗？”谈墨嘶哑着声音吼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我太想看到谈副队意乱-情-迷样子？”洛轻云回答。

“滚！”谈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终于明白高队说话是什么意思了。”

洛轻云忽然收了手，转而把谈墨拉了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谈墨好像看到了他晦暗神情，孤寂、封闭、失落以及冰冷。

“恭喜你，谈副队，你们赢了。”洛轻云说。

谈墨心脏跳得剧烈，那股从洛轻云手掌间渗透来力量似乎还萦绕于谈墨肌肤，腐蚀进了他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