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软自跪拜回来,便一直盯着宴桌上的酒杯。陛下真的只是要她办一场除夕宴吗?只怕未必。她头一次觉得,这深宫院墙内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她忽然想起陆骁辞反复劝她另寻前程的话,原以为是他闲的,如今才知其中深意。
“程夕雪。”季软忽然叫她的名字,“你到底什么身份?来望楚府为了什么?和太后又是什么关系?”争权夺利上季软再怎么不开窍,如今也觉得望楚府不简单。陛下视望楚府为眼中钉,只怕与太后有关。
望楚府四个女人,家世经历样样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都是太后赐婚送进来的。而这些年,有关太后与陛下不睦的传闻,她或多或少听过一些……
季软一连三问,逼的程夕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良久,她才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至少在办除夕宴这件事上,我并不希望望楚府卷进去。”
话已至此,季软不好再问什么,安静一会想起什么来,说:“我不觉得太后娘娘愿意插手此事。陛下一言九鼎,当众派出去的差,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收回的。”
程夕雪不语,二人各自怀着心事,直到酒毕客归也说话。拖陆骁辞的福,宫宴散尽季软和程夕雪返回熙和门时,为她们引路的大监抬来两幅轿辇。宫中妃嫔,皇妃本就有乘坐轿辇的资格,以往不过大监看脸色做事,瞧不上她们罢了。
如此正好,季软乏了,不想踏着深深积雪走回去。她打算明日便找人将兰息嬷嬷寻回来,兰息嬷嬷虽然凶狠言语犀利,但有她在,季软能有个商量的人。
可光有兰息明显是不够的,她得再找一个帮手……
望楚府马车一路驶出宫门,来到皇宫与街巷衔接处的大道。此处一面背靠宫墙,另一面就是护城河。河边种了排排杨柳,虽是萧瑟冬季,但因为夜晚漆黑,旁人什么也注意不到。
季软让车夫停下,撩开帘子,远远瞧见陆骁辞负手而来。他没有骑马,亦没有乘车,身影隐没在浓稠的雾色中,季软一眼便认出来了。
季软跳下马车,程夕雪跟下来拦她:“你去哪?”
“我去找个帮手,你在此处帮忙放哨,若有人问便说我在宫宴上喝多了,在河边吹风醒醒酒。”
程夕雪瞪大眼睛,只觉得季软这丫头疯了。她已经望见不远处站立的身影,模糊分辨出来是个年轻男子。而季软要去吹风醒酒的地方,正是那里。这和夜会情郎有什么分别?若非她知季软不是这样的人,肯定告状到御前去。
“大家都是寡妇。寡妇夜会男子,你可知是什么罪?别说民间寡妇下场凄惨,你还是皇家的。季软,你撒酒疯也挑挑地方。”
季软心急如焚,她不知道陆骁辞会在那里站多久。“望楚府都要成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了,我没有时间挑地方,烦请程良娣替我放风,以大局为重。”话音刚落,季软便跑了。
程夕雪愣在原地,不顾名门闺秀礼仪廉耻,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通。最后老老实实守在车里,有人问便说马车坏了,等家丁来接应。
河边,季软走近时,陆骁辞手中正抛着一枚发光的物件。季软走近细看,发现是他平日戴在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现在被陆骁辞取下来当作寻常石子抛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