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之色,在她理解了女儿话中的含义后——可以想象——她除了震惊地看着那个、竟然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么冷酷的话的少女以外,再也做不了别的了。
五内俱焚的小野寺萤根本不关心小野寺夫人的心情,她只想把所有的事都怪在别人身上,大庭叶藏也好小野寺夫人也好,只要有一个能承载她的怒火、不让她不得不将其转变为折磨己身的利刃的人,那么是谁都可以。
事实上,若是四下无人,她还想歇斯底里地指天骂地一番呢!
“我得改正一点您的观点,母亲,叶……大庭叶藏可不是个懦夫,至少他今天不是。从我认识他到现在,和我分手是他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无论结果好坏,至少对于他个人而言,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当然,我没兴趣为此鼓掌,我只是从中意识到了一个真理而已。”
小野寺夫人想问,但开不了口。小野寺萤那冷酷的态度伤害到她,让她疼得不亚于初恋的女子失去她的恋人。
“强加的善意同恶意没有区别。”
小野寺萤扶着扶手开始往楼上走了。
她走得很慢,语速也很慢,那不是因为她在思考、在犹豫,而是因为……仅仅只是把这些话说出来,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需要消耗极大的力量。
“你和他都对我做了这样的事。”
“很遗憾,我不是会将他人的善意全盘接收的人。对不起,您有一个自私到冷血的女儿,她身体里流着您的血,享受着您的爱和关心,但是她只在乎她自己——至少在受到伤害时,她不会因为人们常说的那些理由而区别对待伤害她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大家会说把她赶走吧,她是个不懂感恩、没有孝心的白眼狼。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不会改正,而且没有丝毫羞愧之心。”
“我言尽于此,也就是说,这是我的最后通牒。如果您要赶我走,那么我立刻就走;如果您愿意接受这样的女儿、做出妥协,那么……”
小野寺萤已经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小野寺夫人站在大厅里,用一张受伤的心痛的脸仰望着她。
母亲见女儿已经走进了房间,要关上门了,急忙道:“你现在太难过了,在说气话,我不会当真的。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妈妈带你去别墅玩耍几天,或者你想去哪里度假都可以……”
小野寺萤关上了门。
独自一人的封闭空间里,少女强撑起的最后一丝体面消失不见,她扑倒在地,像一个无辜的路人被奔驰过的野马踹倒,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让她扭成一只虾,那哭声与其说是哭嚎,倒不如说是咳喘。
她倒是想要哭天抢地,捶地板砸东西……但还有一丝理智牵扯着她,故而,她表达痛苦的方式难免带了一点戏剧性。
这是只有那些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音乐幻想着爱情故事,过于投入,照着镜子流眼泪,一边哭一边斟酌该怎么哭得既撕心裂肺又充满美感的青春期的女孩子才明白的戏剧性。
小野寺萤一边哭,一边回忆不久前被分手的场景,一边想全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是这个世界让他们太在乎彼此,对方说的任何一句无心的话都拥有言灵的效果。
有谁能忍受情绪被放大几倍的折磨?
有谁能无时无刻忍受这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