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尔,您必须知道,我之前得到的……如果说我真地得到过,那么我得到的,也只有爱情焚毁后的灰烬而已。”
西比尔微微一怔,“那您呢?您对他们的爱也是灰烬吗?我倒不想说这样的话来显得自己是个坏蛋,可是,阿波罗,连灰烬都是一种存在呢。众神在上,我真不想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就像是我在故意折磨您。原谅我在和您相处的时间里过于关心自己而不去关心您,我知道这件事是错误的,但我无法不这么做。”
“我早知道您是这样的人,是我爱上的您,您不必为此道歉。您眼前的男人虽然还很年轻,但他已明白在爱情中,深爱着的人是不能同时也怀着傲慢的。哪怕是自信都不行,因为一个深爱着的人,被爱情俘虏的猎物,他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是不能自信的,那只会让结局变糟。”
西比尔知道阿波罗是又想起了那些前车之鉴。
按理来说,身为既得利益者,以及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并不介意对方有前任的人而言,她现在这样斤斤计较的嘴脸也太难看了。
她也试图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但是无论找出什么理由,那些理由都显得苍白。
或许她就是一个嫉妒心重的女人。
或许阿波罗身为神明就是比她这个凡人看得更清楚,对于墨纪拉的惩罚也不是空穴来风。
在加缪的小说《第一个人》中有这么一段话,“我最爱她的时候,内心深处便有一个人会因为她做过,看过以及承受过的那些而厌恶她。尤其是她承受过的。我恨她为什么没有等我。”
或许她只是在为自己没有参与阿波罗的过去而焦虑。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就不相信,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的阿波罗还能全心全意地深爱她。
或许她被这个世界的社会风气给pua了,以至于她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身为一个凡人,既不可能在种种领域拥有超过神明的荣耀——因为那些荣耀本就是神明愿意给予,人类才能拥有的;也不可能拥有足够的魅力,彻底俘获一位强大的神明。
所以随着她和阿波罗相处时间的变长,对他的感情加深,她也越来越不安,就像一个可恨又可悲的人,小说中衬托女主的对照组,最后因为自己的行为彻底丢掉本可以获得的幸福。
她也曾在心里歇斯底里,对阿波罗大吼说总有一天,我会疯狂到要您跟我一块下地狱去!
或许这是真的。
总有一天,当她爱他爱到再也不能爱得更深,再继续就是毁灭时,她会为了极端的焦虑和内心中从未获得的安全感而疯狂地要阿波罗证明他对她的爱。
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为我下地狱吧。
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为我而死吧。
如此我才信你是真地爱我。
否则我将永远活在爱你的痛苦与绝望中,被太阳的热光蒸发,连灰烬都留不下。
“……您给了我许多恩惠,”西比尔苦恼又难过地走近阿波罗,把自己贴进他的怀抱里,呢喃道,“您已经给了我许多恩惠,那么再给我一件吧,阿波罗。让我拥有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会消失的理性。让我别被疯狂的情感支配,那样的感情只会伤害到您,也会让我受尽折磨。”
阿波罗搂着西比尔的双手在一瞬间收紧了。
西比尔直觉不对劲,抬起头试图去看他,然而在她的视线触及他的脸庞之前,阿波罗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阿……”
阿波罗低头堵住了她的双唇。
在西比尔无比困惑,茫然又迟钝地顺从中,阿波罗将西比尔推倒在垫了厚厚的毯子的床上。
金色的光辉从太阳神的身上散发出来,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再也没有一丝黑暗。
屋子里装着的光线已经多到可怕的地步,然而没有一丝从阿波罗身上绽放出的光线离开这个房间。
所有的光都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遵从它们的主宰的意旨,违背自己的本能和存在规律,既不是波性,也不是粒子性,而是成了一种柔软的,类似于丝线的东西。这些璀璨耀眼的丝线主动围成一个茧,层层叠叠,在茧的最中心,躺着一对亲密的爱侣。他们交换着呼吸,交换着亲吻,在极致的寂静下,交换着彼此对于爱的感知,以及对世界的体认。
阿波罗躺在了西比尔身边,他的手依旧没从西比尔的眼部放下,他知道西比尔的眼睛在看到这太阳的中心的一瞬间就会蒸发成灰,在那美丽的脸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他把西比尔柔软娇嫩的身体搂在自己身上,叫她枕着自己手臂。
在这太阳的中心,恒星的内核,只有他和她。
“我不能给您您向我索求的,西比尔。您曾问过我,既然我和达芙妮之间从来就不是爱情,那么爱神的金箭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我没有回答您,请您原谅我,不要再记着这件事,因为我现在就要告诉您答案。”
“……如果这会使您为难,那么不必告诉我,我……”
“哈哈哈哈……”阿波罗的胸膛随着他发出的笑声振动,让贴着他的西比尔的脸热了起来。
“我可不会把您的这句话当真,”阿波罗无比温柔地说,“我可已经上过一次当啦。狡猾的西比尔,最高明的猎手,要是我真地不说了,那您可会记得牢牢的,等后来再找我算账呢!我可不想给您这个机会,即使是自投罗网的猎物,也想留下几块没用的骨头或几根羽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