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子想奉承天子,那是你父子的事,但拖着大家下水,甚至诬以罪名,这就不能忍了。
裴茂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否认。“司徒言重了。我只是想,我等在此讨论,是否也能如实记录,呈送天子,将来载入史册,由后人评说?”
此言一出,赵温就愣住了,盯着手中的茶杯,半天没说话。
众人的眼神也退缩了,有的垂头不语,有的左顾右盼,唯独没有人接裴茂的话。
如实记录,呈送天子,已经很难了。
更何况载入史册,由后人评说。
说亏说,言语如风,过耳入心,没有证据。变为文字,载入书简,但凡被人看出一点私心,不仅现在名节有亏,将来还会遗臭万年。
一念及此,眼前的那份实录就像烧得通红的炭一样,烫手得很。
士孙瑞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见此情景,裴茂没有再追。“司徒方才是想问河东事?”
赵温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裴茂还算稳重,没有逼着他们当众表态。
“正是。天子有意去河东讨伐匈奴,你身为河东人,以为可否?”
“不可。”裴茂不假思索,一口否决。
赵温诧异地看着裴茂。他本来以裴茂会迫不及待地支持天子呢,完全没想到裴茂如此直接地反对天子的意见。
“说来听听。”
裴茂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应该还记得,这些匈奴人是族内争斗,单于失位,入朝请援的。适逢先帝驾崩,又有权臣乱政,朝廷自顾不暇,匈奴人进退无依,求归国而不得,这才滞留平阳。虽有劫掠之举,却无叛国之罪,遣使斥责即可,毋须讨伐。”
张喜看向少府田芬,嘴角抽了抽。
田芬的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说道:“天子说了,河东乃三代龙兴之地,平阳乃是卫霍故里,不能被匈奴人腥膻所污。不管匈奴人是不是有罪,都必须退出河东。若是匈奴人不退,那就是抗诏,天子一样有理由征讨。”
裴茂笑笑。“若是匈奴人服我华夏衣冠,习我大汉礼仪,不再有腥膻之气呢?”
说着,裴茂转向赵温、张喜,笑容灿烂。
张喜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立刻捂着肚子,起身说道:“惭愧惭愧,腹中不安,失陪片刻。”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趿着鞋,奔出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