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恼怒,扶着门框的手也紧了紧,令骨节越发突出:“本是照着你我的安排行事的,可她忽然向圣人请求,要离开东宫,入道观修行,圣人允了,让她搬去归真观。”
“此举恐怕是早就想好了的,看来,娘子是下定决心要离开殿下了。”徐融心中闪过诧异,想不到一向温婉柔顺的太子妃楚氏竟也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强硬一面,“是臣思虑不周,未事先察觉异样,请殿下降罪。”
“罢了,我的枕边人,连我也未曾发现,你又怎么能知道?”萧煜一手盖在额上,遮住格外明媚的阳光。
一旦冷静下来,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怀疑和恐慌便如野草般蔓延开来。
这两年,他对楚宁从没有真正放下过戒心,如今她忽然走了,越发令他不安起来。
幸好,赵彦周还在,楚家仅剩的两个小郎君的所在,他也清楚。
她的软肋,他一清二楚。
“派人盯着赵司直。”他放下手,睁眼面对刺目的光,冷冷吩咐,“滁州那边,也看紧些,必要的时候——可加以利用。”
滁州就是楚家小郎君就学的地方。
徐融躬身应“喏”,心也渐渐放宽。太子到底还是清醒的,并没有一味被楚氏迷惑。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为无谓的小事扰乱心智。
“赵家那边,也快些吧。”不过片刻,萧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面目,除了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外,整个人看来温和儒雅。
他已经没有太多路能选了,只能顺着眼前这一条走下去,越快越好。
……
太极宫里,楚宁在内侍的指引下,穿过神龙门,进入后苑,朝归真观的方向行去。
翠荷跟在她身边,手里的行囊不过一只多宝盒并一只不大的包裹,仿佛不过是出外小住一两日一般。
一路过去,尚有还不知情的宫人内侍唤她“殿下”,躬身冲她行礼,她都笑着侧身避开,耐心地向他们一一解释:“我如今已不是太子妃,不必再向我行礼了。”
下人们个个面露讶色,却不敢细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过,再躲在背后悄悄议论。
“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有圣上在,他们不敢对娘子不敬。”身边的一个内侍恐她伤神,不由悄声劝慰。
楚宁倒是并不介意,只摇头道:“我如今也只是个寻常女子了,往后住在观中,他们敬不敬我,都不打紧。”
那内侍看了她一眼,掩下眼底的异色,没再说话。
归真观在西面,几人带着她转了方向,走上一条略狭窄幽曲的卵石小道。
却见迎面行来个携着侍女的少女,一身鹅黄襦裙,秀丽大方,稳重端庄,正是齐沉香。
齐沉香一面走,一面听身边的侍女说话,脸色看来不似平日沉静,而是带着几分掩不住的诧异与不赞同。她正垂眼出神,并未察觉楚宁的出现,直到身边的侍女悄悄示意,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