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咒术师,变成了咒具。
那一刻,的场灼坐在树权上,一条腿趿拉下来,手里握着那颗漂浮的眼珠罐子,沉默良久,而后竟然低声笑出了声。
无数纷乱的线索被扭在了一起,此时再无别的可能。有一个人——或许是人,亦或许是妖怪,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对方一定有什么漫长的计划,从平安时代一直延续至今。
而现在,从平成年代才开始溯源的他,终于在摸到特级门槛的年龄里窥见了这个漫长蛛网的一角。
他仍把那个罐子原模原样放了回去,从树枝头跳下来,掸干净身上的碎土,仿佛一切都无事发生,紧接着,帐升了起来,天空一片澄净,太阳光直射下来,晒得让人头晕目眩。
又是一年夏天,在踏上咒术师这条道路之后,他经历过十几个像是这个夏天一样的夏天。蝉鸣,斑驳的木漏树影,丛生的杀也杀不完的诅咒,比起普通人印象里的花火大会和暑假,还是这些内容更加印象深刻。
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正等在那里。
伊地知下车来拉车门,车内的冷气呼呼地吹:“辛苦了,灼前辈——任务还顺利?”
“顺路的二级咒灵而已,没有什么顺利不顺利。”
的场灼轻描淡写地回答:“本来就是其它工作的添头,正好一并解决而已。”
看看,这才是靠谱咒术师的态度!伊地知洁高简直要流下宽面条泪,开着车很快上了高速:“这次是回高专?您应该有段时间没有回去过了?”
不知不觉地,因为乙骨忧太的缘故,的场灼的工作范围不断向北平移,从以京都高专范围为中心逐渐调整到了东京高专。在京都买的公寓也不再堪用,他原本打算再在东京租套房子,结果五条悟大手一挥,说自己的住处和高专的教师公寓都可以去,实在不行的话成排的学生宿舍也能凑合,新找住处实在很没必要。
“而且你是每天都要练箭的吧?难不成要去日本弓道协会旗下的弓道场里办会员卡?”
五条悟说:“反正现在高专也没有别的弓箭使,弓道场只有你一个人用,又不碍事。”
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提这个人的私心,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上去应该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过的场灼还是答应了——既然已经远离了咒术师权力核心的京都,他乐得将这些生活当中小小的僭越和逾矩视作是对自己又努力工作了一天的奖赏。
经过前几届学生的一致提议,东京高专里除了自贩机以外,夏天还额外提供一个时刻充电的小冰柜。冰柜里装着学校统一采购的冰淇淋,学生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自己购买饮料冻在里面喝,左右不过这几个学生,管理起来也格外方便。
冰淇淋见者有份,全部免费,算是对夏季高温还要当童工加班的一点点补偿福利。
的场灼掀开冰柜,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排的饮料,饮料上面用胶带粘着名字,左起第一排开始写着忧太,熊猫,真希,还有几个不那么熟悉的高年级学生。
冰淇淋则完全是按着五条悟的喜好采购,都是些奶油浓重的甜腻口味,其中不乏昂贵的品牌。的场灼在里面挑挑拣拣,终于翻出来一根看上去爽口些的冰棒,撕开包装叼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操场的方向走。
天气热得让人想要在马乘袴里面装空调,操场上都是一片在阳光下猎猎动摇的阳炎,如果没有任务的话根本不想在户外待着。的场灼往房檐的阴影处躲,就看到二年级的日下部老师像是死鱼一样摊在房间的广缘上,旁边摆着电风扇在死命地吹。
他的学生都已经像是风筝一样撒出去做任务,二年级生已经有了些经验,低等级的咒灵不用教师一直跟着;的场灼走过去,踢了踢对方的手腕,吐槽他倒是会偷懒,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在这里乘凉。
“我可是刚刚从山形县出差回来!”
日下部笃也躺着抱怨:“还没休息多久呢!喏,那边两个也是才回来。”
的场灼顺着视线看过去,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也坐在广缘上,后者耳朵很尖地听到他们的对话,率先打了声招呼:“鲑鱼!”
声音听着很沙哑,确实是一副刚刚用过术式的模样。
“我们两个刚刚都出了任务回来。”
乙骨忧太解释道:“真希和熊猫还在外面,说是晚饭前应该能回高专。”
“悟呢?”
“五条老师应该也有任务,不过应该也会很快……”
乙骨忧太想了想,干脆直接把手机掏出来给的场灼看,五条悟在咒术高专一年级群里一连发了好几张的照片,里面角度各异,多半是被他轰得歪歪斜斜看不出原貌的废墟。
的场灼:“……”
这人看上去总是如此快乐,确实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公平。
实力往往取决于天赋和努力,取决于人生境遇和师长教诲,但快乐的心态却完全来自于自我调节,毕竟咒术师里的强者也并不是每个都活得开心,不乏苦大仇深的类型。
从实力到人格,五条悟实属其中异类。
等到太阳西沉的时候,最强咒术师终于赶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三条高高低低的“小尾巴”。
真希身上受了点伤,熊猫的耳朵破了半只,前者需要硝子的反转术式,后者需要夜蛾校长来缝缝补补。
再后面是熟悉的海胆头,伏黑惠慢吞吞地缀在队伍的最末端,冲着的场灼打了声招呼。
“呀,阿灼!”
五条悟十分热络地贴过来,在夏天的时候就显得更热:“阿惠的式神调伏又到了瓶颈期哦,这次是想让你帮忙做考前辅导,毕竟如果是我来的话,一瞬间就会把式神提前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