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夜色,淡黄的路灯下,沈临朝她伸手去,简单干脆地说:“回家。”
他这时的声色较之刚才柔和,明明是一种引人的诱惑。情境不对,也就变了样。
回家?回谁的家?回哪个家?
陶然轻笑:“我们要回的恐怕是不同的家,不顺路。”
沈临微微侧目,司机站在一旁收到讯息,明白这架势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很有眼力劲地合上车门,走到一旁的阴暗角落里等待。
沈临收回神,笑着:“陶然,我的耐心有限。”
他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对你千百般好,要什么有什么,他甚至温柔得出奇;可有些事情一旦超出他的界限,他又是现在这般,光光是一个笑容就能震到陶然。
陶然也跟着笑,她偏要忤逆他,反道而行,她说:“我上次说得很明白,我长大了。”
还是这句话,自从再次见面。他好几次听到这句说辞。沈临失声而笑,眼神带着审视,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的话在耳旁响起,他再次提醒她:“陶然,趁着我还想与你好好讲话,我们好好谈谈。”
她不需要,她喊他一声“小叔”是过去他照顾她,她尊敬他。当下不同,她已经脱离沈家,她这个人和沈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谈什么?”晚风微凉,碎破她的声音。
“我当初要与你好好谈谈,”一股藏了许久的涩意自身体深处踏破而出,“我只想与你说说话,你做的是什么?”
沈临并没有因为她的指责而感到自责,相反,他仍是笑笑的,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下文:“然后呢?”
然后呢?他倒是问得事不关己。
她以为上次讲得足够明白。
他装出一副宽容温和的模样,她作出万事皆淡然的态度,同他吃饭谈话,她以为两人都满意,诸事皆大欢喜。
看来还是她太年轻,她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沈临,你没资格问这句话。”陶然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些话:“凭什么这个时候你要求我与你好好谈谈?”
“凭什么?”沈临重复这三个字,似乎在估量这三个字的重量以及它背后的意味。
大约过了一分钟,沈临沉声道:“凭什么?凭你是沈承航的孩子,凭你是沈家的孩子。”
沈承航是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陶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想到这个人,以及这个名字。
沈承航这三个字除去父亲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还带着另外一个人。
陶然的母亲——陶敏。
两个名字连在一起,聚成一条清晰的线。可这线不完整,它于半道戛然而止。
陶然至今不太承认一个事实,她的父母全然远离她的生活。
她甚至没能等到母亲说的:“你要给你爸爸和爷爷时间,他们还没学会如何与你相处。”
年少的这句话一直如影随形,到了如今,陶然只想问为什么与自家孩子需要学会相处,为什么同别人家的孩子却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