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推开窗,大雨夹大雾,给周遭的景色镀上一层隔膜,影像模糊。
四月的天,半暖半凉。这雨一下,气温也随之降低。
陶然套上一件黑色卫衣,收拾洗漱一番,这才打开房门来到正厅。
沈之仁坐在窗户旁边,直直望着这屋外的漫天大雨。
沈临把东西搬到车上,正好从外面进来,他将雨伞合上放在一旁的木桶里,朝陶然说:“起了?”
陶然点点头。
沈之仁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陶然许久,这才起身说:“吃完早点出发。”
沈承航和陶敏是在陶然读大一的时候走的,时间是11月16日。
陶然至今回想起来,对那天的记忆是模糊的。百般细想之下,又觉得那天也就是平常的一天,她照常上课吃饭,和之前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以至于夜里睡下了,宿管阿姨却上来敲门,说是她家人过来找她,好像还挺急的,让她赶紧下楼。
然后她不由分说被沈临连夜带走,一路上,沈临嘴唇抿得紧紧的,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抓着她的手却多次捏紧、松开。直到到了江城医院,站在两床白布面前,陶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陶然撑着雨伞落在后头,安乐墓园一年到头,每天都有一个守墓的大爷在此守着。整片墓地看着很安静,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是个安乐的居所。
而她的双亲就常年居住在这里。
青山绿水年年换,而他们墓碑上的容颜却永远定格在某一时点,永远地不会老去。
陶然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磅礴大雨的天气。
沈之仁叹口气,伸出手抹去碑上照片中的雨水,苍老的声音这时才响起:“我又来看你们了。”
陶然眼眶一红,别开脸。
只听沈之仁又说:“你弟弟和女儿也回来了。”
陶然眼泪落得更凶了。
这之后沈之仁便没再说话,雨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臂上,浸湿衣服,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一遍一遍地抹去照片上的雨水。
沈临看向一旁的陶然,只一眼,陶然就明白他的意思。她仰头忍去泪水,走到沈之仁旁边说:“爷爷,天气冷,你先和叔叔回车上,我和爸妈说会话。”
沈之仁垂下手,样势很无奈,叹叹气看了几眼起身。
沈临带沈之仁离开,下山前,他说:“有事打我电话。”
他们来的时间早,周边没其他人。等到沈之仁和沈临的身影彻底不见了。陶然这才站在父母的碑前。
“爸妈,对不起。”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这句,她哽咽了几声,继而哽着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从始至终,她没有什么其他话语,一直重复这一句:“对不起”。
沈临上山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陶然脑袋垂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雨水一柱一柱地打在伞面上,在这个清幽寒凉的早晨,声音尤外明显。
他静默站立稍许,这才提步朝雨中那抹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