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过一声,气势震天,身后的百来名士兵举着红缨枪,挨家挨户地督查,各户不明,却也知有大事儿发生,只得依言纷纷锁门闭户。明珠抱了两匹料子,往一个十字路口远瞧去,果然见得来往纵横许多禁军,路上各处行人纵横奔逃。她心道不好,这一路大概是回不去了,挨户求着,“掌柜,我家住得远,能不能在你这里先避一避?”
“不成不成!谁知道什么天大的事儿,我又不认得你,凭什么收留你啊?”
“小姑娘,你赶紧回自个儿家去,兵荒马乱的,谁敢留你?留你就是留个麻烦呀!”
无法,明珠只得抱着料子跟随人流往南边儿跑,熙攘慌乱的人群渐散,街口巷尾俱有手持刀枪的士兵威慑着,眼见人烟稀少,明珠心内升起强烈的不安,便踅入一条暗巷中,绕出巷口,又猛见对过街道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血淌了满地,士兵只若不见,依旧镇定地把守着各个街口,吓得她险些惊叫出身。
她又退回巷中,前后无路,真是到了断巷绝潢。将心一横,扯开料子将自个儿单薄一个身躯罩住,只盼无论什么事儿,能早些了结的好。
纵观京城,各主街大道皆被禁军围困、大小官员的府邸及州府衙门皆可见将士把守,另有几万重兵,在日仄之下,紧朝皇城逼近。
宋府各门前亦有不少官兵,领头之人却十分客气,连对慌跑到角门上的一名侍婢也给足了脸面,陪笑让开,“外头这样乱,姑娘怎么还出去了?赶紧进去吧,国公爷不在家,特令我等来保护满府上下安全,若你出去瞎跑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我等失职了?”
丫鬟罩一件灰鼠毛压边儿的桃红夹袄,簪发精细,蹙额颦眉,“官差大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我在马车上一瞧,满大街都是官兵,可吓死我了!”
那小将笑着打哈哈,“不过是抓一些贼寇乱党,姑娘快进去吧,今儿可不要出门了。”
连声应答后,丫鬟踅入府中,忙赶至轻纱抱厦的院内,转入北廊,退门而入,“小姐、小姐,街上果然出大事儿了!看来姑爷头先嘱咐咱们今儿不要出门是有道理的,我才从那边府里出来,就见满大街的官兵,铺子都关了门,街上连个老百姓也没有!”
朴质失华的屋内,笼了一架炭盆,温暖有余。榻上的楚汉丹杏艳桃红、惺鬓亸髻,仍旧是那副慵慵不振的妩媚,将眼一斜,望她走过来,唇上似笑,“凭他什么事儿,也坏不到咱们这里来。我且问你,你哥哥怎么说,可找到大奶奶的下落了?”
夜合伏案坐下,惊魂未定,倒了一盏热水饮下后,方压低了声儿缓答,“我哥哥打听到大奶奶到了城南,他便雇了几个跑江湖的人去城南,又说大奶奶一早就到了万吉街上,他们原是想待她回去时,找个人烟不多的地方下手。可眼下街上突然乱成这样,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外头兵荒马乱,这座府邸却屹立在永久的祥宁中。楚含丹别开半张脸,凝住窗外游廊,隐约瞧见对岸长亭内,慧芳与照影在廊下翻红绳。她眨一眨眼,翘起嘴角,“等这事儿办成了,我倒要看看宋知濯怎样哭!”
燥阳下,危机一步步地部署成傍大的一个赌局,所有的人的命运押在案上,都在等今夜揭开牌底。
景王府此刻成了军机重地,近臣重将汇集于此,黄明苑正伏跪在书案下,抱拳相秉,“王爷,各个关卡城门,下官已经派了重兵把守,城中各方要地,亦设下禁军,各朝臣府上,也派人紧盯着,若谁敢出府,一律斩杀!”
另有一老将上前,“王爷,咱们七万禁军已将皇城围住,只等王爷同我前去后,便杀将进去,直去文德殿,请圣上下诏立储。”
宽大一张书案后头,景王拔座起身,睃遍屋内群臣,负手一笑,“诸位大人,今日我发兵请旨,实属万般无奈,若不是为了我朝江山永固、百姓安康无忧,我断不愿以施此举。幸得各位体谅相助,若今日功成,我自当论功行赏,若不成,我赵宴亦会在黄泉之下开筵坐席,答谢诸位!”
众臣伏跪在地,齐声唱祝,“王爷风禾尽起,天道有命,必定万古功成,千秋圣寿!”
夜幕渐垂,景王展眸望一望天色,踅出书案,“诸位,我此刻即去,请诸位警醒留心。黄明苑,你带着人,且到各处城门巡查,若有异动,格杀勿论!榆卿,”
听闻他唤,宋追惗挪步上前,“臣在。”
“你在此地,与王、陈二位将军以应各方异变,”他顿一瞬,光滑的脸皮上所呈现出重重杀机,“若我功臣,群臣若有不服者,杀无赦,若我被困宫内,你再带二位将军接应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