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玉翡的眼睃向那只长匣,用讥讽的眼去刺她,“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就这样儿的一支簪子,就是卖了你也买不起。你还瞧不上?真是笑话儿了,你一个无根无故的贱种,还不就是仗着爷的宠,才过上这富贵滔天的日子,如今你失了宠,我看这样儿的好日子,你还能过多久?”

门外侍婵不想是由哪里刚转回来,听见动静,便气势十足地杀奔入门。却见明珠摇手止住,她只得站过去,挺着纤腰以壮士气。

捎带进来一股恬淡的风,明珠就在这绵柔的风内笑一笑,同样不屑地扫过那只匣子,“哼,你问我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那我告诉你,我想过多久就过多久。甭管宋知濯到不到我这里来,我照样儿是领着正经大奶奶的月例银子,你不信,大可往总管房里去问问,或是叫他们削减我的各样分例,你且看他们会不会答应你?别瞧你们是明媒正娶八台大轿抬来的,可在这府里、在众人眼里,我只怕比你们更名正言顺一些。”

她髻上的西府海棠,明艳艳的盛放着,为她刚强威严的气势平添了柔和的风情,“这还只是一样儿,另外不怕同你说,年前老爷忙得脚不沾地,家中又没有当家的婆婆,老爷便让孙管家拿了各名帖名册来给我,让我酌情给那些亲戚朋客备礼,就连你们童府的礼,也是我叫人去采办的。别说府外头,就是你们院儿里的所要添要减的一应东西,都是由我让人支的牌子去添了减了来的……。”

在玉翡的抱恨瞠目中,侍婵顿觉天大的痛快,更叉了腰挑着下巴添补,“你以为你们满院儿的奶奶姨娘丫鬟们年下的那些赏银、开春的衣裳,是谁给添的?要不是我们奶奶说‘甭管伺候哪个主子,都是替这满府里在操劳’,你以为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你回去自个儿算算,你们童奶奶带来的嫁妆,娘娘的赏赐,真动用起来,够你们开销几年的?既然不够过,就还得是乖乖的在我们奶奶手底下讨生活!”

洋洋洒洒一番话儿,直气得玉翡跺脚,“这些还不就仗着爷的宠,眼下爷不宠了,迟早就把这些权,交到我们奶奶手上!”

侍婵穿着珍珠白绉纱褂,两鬓贴了白羽毛扣珍珠的钿璎,狂妄地翻了眼皮,似一只高傲的波斯猫,“你来了这样久,还不知我们府上是个什么境况?这些管家权原是在我们太夫人手里,太夫人没了便一直是孙管家帮着老爷操心,与咱们爷有何关系?年后忙完了,我们奶奶还拿着对牌儿去找老爷,说‘媳妇儿从未照管过这样儿大的府邸这样多的人口,如今办完了,请老爷还将对牌收回去’。我就站在边儿上,亲耳听见我们老爷说,‘这一个年节办得有条不紊,亲戚好友们的往来酬礼也办得十分妥帖,怎么就办不好?别贪玩儿,就当是你做儿媳妇儿的孝顺我,还替我多照管一些’。”

且笑着,将憋了一冬的恶气都随春扬撒,“这不,满府里的开销用度孙管家就每逢初一十五拿了来给我们奶奶核账。连你们院儿里的丫鬟每个月额外添的吃食衣裳胭脂水粉等物都是我们奶奶着人添的。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奶奶客气着些,否则,就除了月例银子,别的一概没有,过不了那省检的日子,就去抠你们奶奶的嫁妆过日子好了。”

阳光照着玉翡额上渗出的粉汗,两片颊腮胀得通红,分明是有好大的不服,“哼,再得意,你也不过是领着五十两的月例银子过活。五十两,够买这样儿一支簪子吗?你如今头上戴的那些动辄千数,还不都是使的爷的银子?如今你失了宠,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拿什么来装点门面?”

两尾珍珠流苏激烈地在她鬓便相撞,流溢到墙面碎银似的光,有那么两点跳在明珠腮上,像靥上对贴的花钿。

她笑一笑,将那匣子随手揭开,望见与童釉瞳髻上一模一样的玛瑙金簪,那些丝丝缕缕的嫉妒就再度绞上了心甸,“我用不着装点什么门面,什么日子我都过得。况且,宋知濯的人不在我这里,可满副家私都在我这里。你去问问他,他身上除了几千两的闲散银票与府里头几百两的月例银子,再有就是些朝廷俸禄了,加起来也就够给你们奶奶买顶凤冠的。”

“你霸着爷的家财,打量着就能霸一辈子?过不了几日,爷照样儿拿过去,还是得交给我们奶奶看管着。”

“那你就去问问他,”明珠游目而上,半嘲半讥地凝住她燥红的脸,“看他有几个胆子来管我要钱?他在外头应酬的用度,是使不着现银的,自有各家掌柜的来找我结账,若有别的,你去问问明安,是不是他拿了单子过来,作什么用、用多少都写得一清二楚,我才给他支多少去,但凡有账目不清的事项,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再有田产庄铺的各类进项,外头那些管事儿的也都是交到我这里来。这些时一直都是如此,你们爷要是有胆量,早就来问我要去了,你瞧他可曾来要过啊?哼,成日家狗仗人势的跟我摆什么奶奶的谱,你够格儿吗?别说你不够格,连你那主子也不够这个资格,好好的做你们闲散富贵的‘奶奶’好了,若再对我吆五喝六的,连着你们那威风的将军爷,我一齐叫你们没个体面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