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赵敬猛地蹿起,揪住他胸膛前一片暗红的朝服,瞪圆了赤红的眼,“你们这是欲加之罪!我是太子、是储君,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我何必生什么谋逆之心?!”

“殿下!”童立行猛呵一声,心有余悸地掣下他的手,“圣命不可违抗,有什么冤,等见了皇上再说,且先让他们搜吧。”

旋即由陈大人传令,几千兵马如浪潮涌入,缓缓在太子府内铺开。一番兵荒马乱直搜查到暴雨骤急而下,复疏细而收,浓云散开后,剩一片无星无月的夜空。

所搜捡出的几样证物连夜被呈放在皇城的大殿内,四面八方的烛火照着无所遁形的一场“谋逆”。赵穆阴鸷的眼盯着手上的“诏书”,每扫过一个字,眉心便锁紧一分。直到将尾处的“太子皇长子赵敬,持重仁德,孝义有加,著继朕之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看完,见其赫然拔座,将一卷细绢怒掷于殿堂中。

白玉卷轴在地砖上磕出清脆的惊响,随他的暴怒,上百只灯烛俱颤。几位大臣伏跪下去,踞蹐地等待着天子判决。

“太子还说了什么?”赵穆不疾不徐的声音想起,余音绕梁,荡响大殿。

“太子说……,”负责抄捡的陈大人直起半身,将几个字将吐未吐地悬在嘴边。窥见赵穆凛然的目光射来,才将嗓音放低一筹,“臣等抄捡之时,太子殿下说‘这个天下迟早是我的,我何必生什么谋逆之心’,又一直在嚷冤枉。”

“天下迟早是他的……,他真这么说的?”

“臣等不敢欺瞒陛下。”

“好、好啊,”赵穆由一海宽的黑檀案上跺出来,冷静的声息渐渐点燃了烧天的怒火,“朕还活着呢,他就盼着朕死了,这就是朕的儿子!还有童立行!他就是这样儿给朕教导儿子的?连禅位诏书都替朕拟好了,还真是为君上分忧啊。那朕这个天下,是不是也要让给他们来替朕治理啊?!”

“陛下息怒!”

“传朕的旨意,”赵穆踅回案后,将中书门下几位大臣怒睃一眼,“叫宋相也不要想着避什么嫌了,他避嫌去,这一堆事儿谁来替朕分忧?就让他参与此案,拟旨废赵敬太子之位,暂幽静于府内。他要喊冤就让他喊,私拟诏书、与江南富庶之地各州府衙门密信往来,还叫他们献贡纳税,他有什么冤?他要这些钱做什么?去问问他,是不是等着哪天用来收买人心、招兵买马逼朕的宫啊?!你们去查,给朕把上下一应官员都给朕查清楚,该杀的杀该罢的罢,告诉他们,我朝人才济济,不缺他们这些逆臣!效忠太子?朕还活着呢!……还有童立行,给朕抄他的家!”

很快,几位朝臣退下,皇后段氏错身进殿。所有的侍女内官都被遣退到殿外。空而旷的金齑宝屋内,只有赵穆冷漠的眼,用至高无上的皇权睥睨着这一个女人越来越枯燥的面上,绝望的泪痕。

他用翻云覆雨的手随意截断了她正在施行的大礼,“你要是来替太子求情的,那便免了。你生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的事儿来!”

那副顶着沉重凤冠的身躯趔趄一下,摇响了满身的珠玉,是天底下最富丽的声响。可段氏像是再承受不住这些重重的荣耀,泪水一行行地溃出来,“陛下,敬儿就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不忠不孝啊!陛下想想,怎么敬儿弹劾了儃王没多久,儃王就弹劾了敬儿与童立行?这难道就不是肆意报复?”

“这重要吗?朝堂之争本来就是你来我往。他弹劾儃王与宋知濯等人,朕一样也按律查处过,可是人家干干净净没露出一点儿尾巴。你再看看你的好儿子!”

随一声震呵,书案上堆叠着的公文一股脑摔下来,淹没在段氏锦缎羽纱的裙边,“你看看!这些与官员来往的书信、纳贡的单子、还有其他大臣的供词,这能是捏造的吗?就他这样的蠢货、这样儿的脑子,也能做得了一国之君?百年之后,朕若是把祖宗的江山交到他手里,岂不就是弃天下子民于水火?”

“陛下,即便敬儿不懂事儿,可他一直跟着童立行读书明理,童立行是两朝旧臣,向来对圣上忠心不二,他断不会……。”

“你是想说他童立行断不会背叛我?”他倏而一笑,却渗透出一股耐人寻味的凉意,“皇后,童立行是不会背叛我、还是不会背叛你?”

“陛下、陛下的话儿,臣妾不明白。”

“那就回去想,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儿呆在你宫里,别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你放心,敬儿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杀他的,子纵有不孝,父也不会不慈,但他无德无贤,的确不适合做这个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