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宋知书伸出戴玉扳指的食指抬一下她的下巴,“就是这山野来的才有味道呢,什么侯门千金官爵小姐,既古板又俗气!”说着,他将几个指头游移至下,撩了一把那丫鬟的对襟桃红短衫褂,“还是你们这样儿的有意思,不装模作样,够味儿!”
那丫鬟在他手上拍了一把,翻转眼皮,勾魂似的笑笑,“我们这等粗鄙丫鬟,怎么跟姑娘奶奶们比?也比不上!您赶紧进去吧,太夫人还在里头呢,仔细叫她听见。”
宋知书挑眉轻笑,露出一对虎牙,衬着一副好皮囊,把那下作亦变成风流。他撩帘子进去,进了偏厅,果然见他母亲正在榻上坐着,一见他,便将愁绪说予他听:“我的儿,我现在十分为难,不知道给那贱种冲喜是对是错,你瞧那女子,竟然舍身跳到湖里去救他,可别是给他冲了帮手来了!”
张氏撑着额头,几个手指在那太阳穴上轻轻按转,满面愁容,反观宋知书倒是轻松,自己捡了在下的椅子坐下,撩起衣摆翘起腿来,嬉笑着问:“怎么,大哥落水是母亲安排的?”
他母亲棱他一眼,“哪里是我安排的?原是那几个丫鬟找人撒气,我何苦安排这一出?只等他吊着那条命,哪日一命归西就罢了,没得再招你父亲疑心我。”
“这才对呢,”宋知书将几个指头搁在案几上轮流敲打,“我看大哥连落水都不见挣扎,可见当年那一剂猛药,确实是将他那身子废了,不太像是装的,眼下安心等他死了,我顺理成章袭爵,也好在朝上能帮寸舅舅。”
张氏抬起头来,扯了下袖口,摆正几个红玛瑙戒指,“你舅舅那里,自然是不必说的,将来等他立了太子,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只是我方才说那丫头,你可得警醒些,虽说她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别叫她碍事儿,要是真把那贱种冲好了,岂不是误了大事儿?”
“哎呀好不了,母亲只管放心!”他那几根指头轮番瞧着,“笃笃笃”一声儿接一声儿,像是从倒扣的地下传来的鬼步,沉闷又阴郁。只见他倏地停下,侧过身对上张氏,将嘴角斜扯一下,“母亲要是不放心,就让我盯着那丫头?”
一看他那略有邪气的笑,张氏就明了,垂下睫毛端起茶盏,“随你吧,只是别闹出什么岔子,叫你父亲知道,又要教训你。”她饮一口,又将盏轻巧放回托上去。
宋知书得了准许,松松地侧身回去,想起来一事儿,笑容渐渐垮下来,“母亲,老三近日都做什么?可去瞧过大哥?母亲可别松懈,别临了叫他截了胡去。”
“老三你倒不必放在心上,他是庶出,又没什么根基,还能越过你去?从没听说谁家庶子承袭爵位的。”
一席话儿说完,宋知书自回院里去,脑子里转了又转,总想起明珠合十时,那嫩白无骨的一双腕子,像是掐住了他一颗心,叫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还有那和太阳一样和暖的笑容,不施粉黛,晶莹干净。
他坐在岸矮案上,支起一个膝盖,将手搁在上头轻轻拍打,过了一阵儿,失笑出声。
楚含丹正打帘子进来,摇着宫扇,听见声音瞥他一眼,讥诮道:“不知又在哪里寻了什么狗不理的东西?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儿?”
宋知书闻言撩起眼皮看她,又缓缓搁下,嗤笑一声,“不拘什么,胜在个新鲜,横竖你这副闺秀做派我是看厌了,至于你这身子嘛,从前看着总想,如今尝过了,也就那样儿。”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将人比作娼妓窑姐儿,把楚含丹引以为傲的尊贵身份轻巧击碎,她面色灰白,怔了一瞬,猝然捉了桌上一个白釉汝窑盏,狠狠朝他摔过去,“你是畜生!”
“啪”一声脆响,那只盏摔了个零星粉粹,阳光射进来,照在一地碎瓷片上,反射出冷冷的光。
宋知书就在这交错刺眼的冷光中起身,朝她走近了,伸着手掐住她的下巴,将那张桃面梨白的脸捏得变形,“我就是畜生,如何?你现在不也是我这畜生的夫人?你要是不想做宋家的二奶奶,我给你休书一封,让你做个弃妇!”
他将人松开,负手转身,留下一个冰凉背影,“少给我摆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你这福样子,只在我大哥面前作作就罢,或许他心里还爱你,还能怜惜你?可在我这里,你不过是个荡妇!他没见过你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样子,我见过,他没听过你整夜浪叫,我也听过。卸了四品官爵小姐的身份,你跟那些娼妓在我眼中,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