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这股冲动被一阵惹人嫌的脚步声打断。
脚步声漂浮却有力,渐渐近了,甫入里间,“大嫂在不在?”
来人正是宋知书,他望见那顶被挂起的藕荷色帐中,躺着那人纹丝未动,坐着那人微微喘息,面红耳赤。
这情状倒是始料未及,他只一瞬便重新挂起张不羁的笑脸,一只手在后,一只手摇着扇子走过去,“大嫂在呢?怎么在外头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
明珠慌乱将脚踩入绣玉兰花儿的翘头鞋中,趿及两步走下来,朝案上引他,“二少爷怎么来了?二少爷快坐!”她走到一边,搬来个小炉子点碳煮茶,“二少爷稍后,我给您沏盏茶。我正给大少爷擦脸呢,倒是没听见二少爷的声音。”
宋知书并未落座,三两步徐徐走至床边,用扇子挑起帐子一边儿,望了床上人一眼,见他还是神色呆滞,便笑起来,“大哥,能听见吧?是我,我特意来给大哥请安!”
床上之人未有反应,他便旋回去,坐到折背椅上,正对上蹲在地上拿一把蒲扇扇火的明珠,“大嫂,我大哥还好伺候吧?没朝你发什么脾气?他自身子坏了后,脾性就不大好,动不动就要瞪眼骂人的。”
“二少爷说笑,他都哑巴了还怎么骂人?就是偶有不如意的干瞪眼罢了,倒也不能奈我如何。”不肖半柱香功夫,那水就咕嘟咕嘟滚起来,明珠朝里头搁了几片茶叶,稍时端来一盏茶水搁在宋知书面前,“二少爷尝尝,我也不认得是什么茶,随便在那黑窑罐儿里拿的。”
“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①”宋知书将扇子搁在案上,上头吊着个扇坠儿,上好的玻璃种,他只视而不见,饮了一口茶,“这是‘龙团胜雪’,大哥从前最喜这个,将饼拆了放到那罐子里方便取,大嫂也喝啊。”
明珠早站到了一边,离了二尺远,朝他憨憨地笑,“我也喝不出什么好歹来,您喝吧。二少爷来是有事儿?”
“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上回说了要谢大嫂,怎能失信于人?”他将眼睛望上去,注视着她,随后哑然一笑,“何况是失信于小女子?这可不是君子所为。”说罢,他身后那只手便伸了出来,掌心稳稳放着一个朱红木锦盒,上头还用金箔融墨描了一支盛放牡丹,“大嫂打开看看可喜不喜欢?若是不中意,我叫人再重新去买。”
只看那木器盒子便知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好好的给自己送什么礼?明珠可不敢轻接,连连摆手,“二少爷太客气了!不值当的,我照顾大少爷是本分,当不起您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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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宋 熊蕃)《宣和北苑贡茶录》
第13章 偷听 一段奸情
宋知书起身过来,捏着那个盒子,一步步压向明珠,“大嫂不收岂不是瞧不上?若是瞧不上我,那我这片心意可无处安放了,若是瞧不上东西,你打开先瞧瞧,不如意咱们再买新的就是。”
他哈着个半腰,将脸凑到明珠面前,放荡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不容辩驳,将盒子塞进明珠手里,“大嫂先打开,我只当世间女子都喜欢这个,不知我挑得合不合大嫂心意?”
南墙下,两个人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直直将明珠逼至墙根儿。那宋知濯躺在帐中,稍一抬眼,便看见宋知书的高挑身形,已将明珠掩盖。
他自心中涌出一团怒火,直烧面庞,却苦苦按捺不发。
明珠退无可退,手里捧着那盒子,面前是宋知书一脸狐狸狡笑,左右为难之际,她一个咬牙闭眼,提起右脚狠狠朝他檀色短靴上跺下去。
闻得“啊”的一声,宋知书不备,踉跄退后两步,明珠逮住空隙,扯着他的一片广袖掉了个儿,“哎呀呀!真是对不住,是我一时不留心,二少爷可伤着没有?”
宋知濯在帐中险些笑出声来,侧眼望去,见宋知书托着脚坐了回去,明珠在一边关怀备至,“二少爷还是赶紧回去传个大夫,要是伤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真是无意的!”
“嘶……”宋知书跺了两下脚,心内腹诽这丫头哪来这么大力气,面上却已恢复如常,瞧一眼明珠,“大嫂是无意,我却是‘有心’,大嫂别在和我推拒了,就收下吧!就当是替我这一脚赔礼?”
推诿不过,明珠只好将盒子搁在案在,也不打开来瞧,只叹息一声,“嗳,那我就收下了,只当你给大少爷的,赶明儿他好了,让他还你的礼。”
痛已散去,宋知书又挂起笑来,只盯着明珠,“这才是一家人呢!大嫂可不要和我见外,只当是自家兄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