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韩铮唯一的女儿,是他在心绪跳动间会骤然想起的人,一边是三十万的大军,是他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噩梦。
偏殿中的计时器是一个新鲜东西,每过一个时辰便会发出三声打钟声,醒神又不至于过于吵闹。
那三张钟磬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听的人耳朵发麻,心思震荡。
“巳时了。”冬青提着的那口气再也下不去,只能茫然地说着。
院内中明明站了七/八个人却又安静地连风吹过树梢簌簌作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手中的折子就像是插满刀片的凶器,他只是拿在手心便觉得那些刀片毫不留情,刀刀入骨,疼得他唇色带着一丝青色,瞳孔处只留下一点幽光,在清亮的日光下近乎墨漆。
看不见的血在流淌的时间中浸湿了手心,让他连眨一下眼睛都好似被缀了重物,艰涩而痛苦。
容祈缓缓抬眸,眼尾是是不知何时泛开的红意,鲜红如血,眼眸中的那束光微微暗下,只留下一点细微却又锐利的眸色,好似出鞘的剑,再也收不回来。
面前的容宓只是看了一眼便咬了咬唇,默默地移开视线。
当一个人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时,不论选择如何,余生都将难安。
容祈甚至不需要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博望山那日,刺得他眼睛生疼。
千里白骨,万里黄沙,血肉残骸踩在脚底,呜咽破碎听在耳边,三十万人倒在地上,尸骨垒起来有山那般高,三十万人的血流在沙中,砂石结块,血腥赤红。
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他的冀望便是朝着这个山河统一,海清河晏而去,乃至当年南墙高耸,头破血流,可依旧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