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鸣山被他这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喊他。
林朝鸣笑声渐停,瞥见他腰间别着的配剑,径直朝他走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剑柄,利落一抽,利刃出鞘的声音铿然响起。
“扑通。”
鸣山被他眼底的杀意所摄,膝盖一软,刚站起来没多久,人又重新跪在原地。
“起来,”林朝鸣在逍遥宗时朝人跪多了,如今不喜旁人动不动就下跪,指尖搭上流光剑刃,剑面反射出天光,映亮他眼底冷冽的肃杀之意,“我要杀的不是你。”
鸣山看了眼外边天色,哭丧着脸说:“殿下想要谁的脑袋,您吩咐一声,属下替您去取就是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不行。”
林朝鸣曲起指尖,轻弹剑身,听见绽开的嗡鸣,以近乎和颜悦色的神态对鸣山解释:
“这个人的命——”
“我得亲手取。”
哪怕他命不久矣,他也要闻磬先死在前头,否则上了黄泉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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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鸣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以哄祖宗的姿态连声劝道:“殿下,您千金之躯,什么人值当您这样惦记……”
马上要下雪了,阴沉沉的天地间唯有冷风畅快肆虐,鸣山一开口,就被灌了许多风,话变得含糊,说到一半就消音了。
直到他看见自家主子停在竹林旁那道生死不知的身影前。
冻了这半刻钟,地上那人早已面色乌紫,瞧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估摸着再有一炷香时间,都不必林朝鸣动手,他就能归西。
鸣山见到对方如此惨状,深感头疼,暗骂哪个混蛋做事这么蠢,方才六殿下已决定留人一命,也没个有眼力见的将这家伙带进屋子里,就由他这么天寒地冻地躺着。
但一抬眼见到林朝鸣的剑都指在对方喉咙口,他大吃一惊!
“殿下,万万不可啊!”
左右无人,鸣山再忍不住,“您体内的‘春蚕蛊’还用得上他的血肉!”
“哦?”
‘春蚕蛊’三字一出,林朝鸣的脑海中就出现相应的画面,那是他在某次去宫外玩耍时被贼人种下的。
‘春蚕蛊’一入人体,便会在血脉中游走,行至心脏处吐丝结茧,每月十五苏醒一次,靠着汲取宿体身上的阳气孕育力量,等宿体将死之日,就是它破茧成蝶从血肉中飞出之时。
闻磬为半妖。
妖的那一半血脉来自于龙。
龙族天生纯阳,即便只是混着龙血的杂种,血肉里的阳气也比原主要丰富得多——这六殿下,多半是用闻磬的血肉力量来替代自身被春蚕蛊掠夺,以此续命。
但他的剑尖却并未偏一寸。
他看着剑下这人,侧头扬了扬唇,可笑意却驱不散眉目间那层阴影:
“我想要他三更死,你要留人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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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人是被一盆水泼醒的。
天气冷到极致,温水盖在他脸上已经不流血的伤处,热意蒸腾出水雾,却以极迅速的姿态被周遭同化,片刻的温暖转瞬即逝,伤处却俨如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