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瞻基反应过来,胡善祥就光着从床上起来,顺手拿起一件衣服,胡乱裹在身上,屋外值夜的人听到动静了,以为小夫妻要水,连忙开始准备,还心道这一次也太快了吧,太孙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行……
谁知听到隔着门的太子妃说道:“要孙太孙嫔准备一下,太孙今晚要过去。”
她说的极快,就怕自己狠不下来心来,干脆来个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口了。
“什么?”屋外的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句话说出口,第二句就没那么难了,胡善祥说道:“今晚孙太孙嫔侍寝。”
此时愣住的朱瞻基已经反应过来了,坦坦荡荡的赤足走过来,一把抱住胡善祥,“一派胡言,你们都退下!”
值夜宫人赶紧离开,太孙和太孙妃意思相反,到底要不要通知孙太孙嫔准备侍寝啊!
朱瞻基把胡善祥抱回床上去,低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发什么疯。”
“我没有疯。”到了这一步,胡善祥反而冷静下来了,“大明帝国、端本宫、端敬宫,都需要一个儿子。所有人都盼着我生儿子,但是生儿子从来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更不想用生命去拼一个儿子出来。”
“五年了,我曾经骗我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这是我的责任,我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生儿子来,我有着比别的女人在春闺里幻想的意中人还完美的丈夫,我应该知足,为你生儿子。”
“但我的骗术还不够。”胡善祥又从床上起来了,这一回她不再光着脚狂奔了,她慢慢的穿上了鞋,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满天星辰。
夏虫在鸣唱,晚风清凉。胡善祥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围绕着要生儿子的婚姻、太孙妃的身份、我统统不想要。”
“你们想要儿子,你们去生,我的身体——”胡善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要自己做主。”
朱瞻基不敢相信这是他宠爱了五年、用尽全力去呵护、去保护的妻子,“你我成婚五年,以前那些自恋自大、自以为是的毛病,你说不喜欢,我全部都改了,再也没有犯过。我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赔上所有的小心,用心对待过。我在你面前,甚至有时候卑微的像个孙子,只要能护着你,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而你……胡善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捧在手心里捂了五年,一个人扛下所有,你拒绝我的求欢就罢了,还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五年了,朱瞻基第一次在胡善祥面前露出暴躁的情绪。他看着胡善祥,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那个和他缠绵恩爱的妻子、那个一勺勺耐心给女儿喂食的年轻母亲、那个温和简朴高贵大方的太孙妃,统统是一个个幻想。
如梦幻泡影,一戳就破了。
站在窗前星空下的胡善祥,那么的陌生,就像是……就像是他和她在山东德州的驿站邂逅,她被当做白莲教佛母捉起来、绑到他的大帐审问时的样子。
眼神锐利、张牙舞爪,就像一只从山林里误入红尘的母狼,得谁咬谁,谁要惹她,她就把谁撕的稀烂。
朱瞻基发了脾气,胡善祥不害怕,也不痛苦,而是有种释然的情绪,“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你了,朱瞻基。这才是真实的你,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完人。我当然爱你,过去,现在,都爱你。但是这五年婚姻,你我都不知觉的戴上面具,扮演着对方喜欢的样子。你为了让我接受赐婚,倾其所有。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个要太子妃淘汰我的朱瞻基,才是最真实的你。”
“不是!”朱瞻基捉住胡善祥的双手,就像一个输掉所有本钱、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要典当性命去下注翻盘,“我爱你,当然要正大光明的娶你、拥有你、和你一起生孩子,共度一生。赐婚虽是皇爷爷所为,但也是我所愿。”
胡善祥摇着脑袋,“但不是我所愿啊!我不想,不要,不愿意。曾经我天真的以为,爱情可以改变我的想法,让我愉快的接受赐婚,你那么爱我,我应该勇敢的试一试,就当为了你。”
“我努力了五年。”胡善祥轻轻一叹,“我再也撑不去了。我不能这样,我要重拾初心,我首先是我,是胡善祥。我不想过着以生孩子为主要任务的生活,你要的子嗣,我不能给你,我做不到,我再爱你也做不到。我不能为了生儿子,把自己给丢了。”
“失去自我,比难产还痛苦。”
朱瞻基不信,“你现在对我说,我为你付出那么多,这五年你其实过的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