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不想朱瞻基了,但云朵是他、蜘蛛网是他、浮萍是他、断井颓垣是他、黑白山水也是他。
他,无处不在!
胡善祥将自己沉进浴桶里,她水性好,在水底可以憋一会,她缓缓吐出一串串气泡,最后一口气出完,她憋得脑子都快炸了,才从水面探出头来。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感觉吗?就像快要淹死似的,令人窒息。
胡善祥大口大口的喘息,她讨厌朱瞻基、更讨厌放不下朱瞻基的自己。
她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到卧房,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正对着朱瞻基送给她的《四景》:
“……暑雨初过爽气清,玉波荡漾画桥平。穿帘小燕双双好,泛水闲鸥个个轻。新秋凉露湿荷丛,不断清香逐晓风。满目秾华春意在,晚霞澄锦照芙蓉……”
满目秾华春意在……还在个屁!
胡善祥气得都暗暗骂出了脏话,她一脚踩在椅子上,摘下了诗轴,卷了卷,怒气冲冲走出卧房,要还给朱瞻基,却发现自己披散着湿发,仪容不整。
可不能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要体面些。
胡善祥用干布巾把头发绞得半干,等不及全干了,梳了个漂亮清爽的云髻,在首饰盒里挑了珍珠、宝石最多的璎珞串挂在发髻上,璎珞珠光宝气,她就没有戴耳饰,选了一张最红的胭脂,涂在唇上,鲜艳的就像一团火在唇上燃烧。
大红石榴裙、绿色闪缎对襟褂子。上身一试,好看是好看,就是显得太刻意了些,弃之。
鹅黄交领袄,石青马面裙。太普通了,没什么特点,弃之。
鸦青通袖袍,玄色马面裙。太庄重了,好像我很在意这次道别似的,弃之。
胡善祥翻箱倒柜,几乎把衣橱里的衣服试了个遍,最终选定了一件月白色直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