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直觉是他的气息,所以没有醒呢?
嘴角不觉微微翘起一些,随即又无声地叹了口气,裴寂心道,他几时学会这样自欺欺人了呢?是不是跟她这样年少的小娘子相处得久了,连他也变得幼稚了?
更鼓悠悠敲响,裴寂合着鼓声,慢慢在沈青葙身边躺下,隔着被子,从后面抱住了她。
起初只是虚虚拥着,到后面越抱越紧,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怀中人似是觉得不舒服,又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裴寂松开了一些,就着微弱的光亮,见她两条秀致的眉微微皱着,红润的唇抿得有些紧,睡梦中也不能放松。
便抬手在她眉心轻轻按了下,又顺着眉头向眉尾一点点抹过去,双眉终于舒展,裴寂的手移到沈青葙的唇边,指尖按住嘴角,轻轻向上一推。
如此看来,却像是笑了。裴寂低了头,小心在她唇上一吻,想了想又把脸颊凑过去,在她唇上蹭了一下。
就好像她已经回吻了他一般。
凤目中漾出一点笑意,裴寂心想,他是真的与她厮磨得太久了,竟也沾染了小娘子的稚气。
就这样安静地拥抱了许久,看着她沉沉的睡颜,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
更鼓声停住时,裴寂悄悄起身,走去外间取来了笔墨纸张。
白日里说过要临一副双钩字帖给她习字,待会儿走后,又不知何时才能来,那便给她临好了放在这里,她闲来练习时,总也会想起他。
取下烛台放在案上,又用桌屏挡住,免得光亮照到她,裴寂拿过白麻纸上,提笔蘸墨,一笔一划,认真又极其流利地写了下去:
丧乱之极,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注释1)
裴寂越写越快,越写越急,由行书入草书,笔意纵横,力透纸背。
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应琏高挂梁上的幻影,手中笔兀地一顿,掉下一颗大大的墨点。
裴寂紧握笔杆,稍停片刻,一抬眉又写了下去。他不会让这幻影成真,哪怕违背初心,哪怕被骂成是奸佞小人,他也绝不会退,亦且要推着应琏,登上那个该属于他的位置!
写完一张,又写第二张、第三张,窗纸上渐渐显出苍青色,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