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错综复杂,出路被堵后,再找一条路也不简单。
走到半日后,口干舌燥,又渴又累,她找到一树下休息,靠着树干眯了会儿。
短暂休息后,她又启程,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着。
顺着山路走,不想走到一悬崖处,路再次被堵死了。
返回程,又见到那头狼,秦绾宁气得抓起地上的石头,星眸圆瞪,胸口一阵起伏。
理智战胜过怒火,她放下石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走过一圈后,又回到昨日的山洞,秦绾宁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勾勒出山中的情形,她今日是往南走的。
南边的路走不通,就再试试北边的。
她也不牵马了,翻身上马,遇到沟壑处,就伏在马背上,这样就减少了体力的消耗。
走了半个时辰后,一阵风动,水声颤颤。
秦绾宁欣喜若狂,翻下马背,拨开灌木丛去看,是一小小的湖泊。
缓缓的水流进湖里,清澈可见底部的石头,秦绾宁小心地捧了些水来喝。
清凉、甘甜,沁人心脾。
喝饱了以后,秦绾宁看见湖里的鱼,昨晚吃的鸡早就消化了,饥肠辘辘,她从马背上取出弓箭。
脱下鞋袜,撸起一截子白皙的小腿,赤着脚就下了水。
清澈的水映入眼帘,小臂长的鱼好看,也更诱人,秦绾宁拿着箭就刺了下去。
一次、两次、三次……
试过无数次,湖水荡漾,变得浑浊,秦绾宁浑身湿漉漉,渐渐没了力气。
她生气,唇角翘得高,嫣红若樱花。
“你应该脱了衣裳钻进去捉。”
一道声音突然炸起,惊得水下的双腿发软,秦绾宁扭头去看,萧宴好整以暇地站在岸边。
“你怎么来了?”
萧宴穿了一身黑色剑袖,身形伟岸,正笑着凝望狼狈的少女,“你太笨了,所以我就来了。”
秦绾宁哼了一声,脚下游过一条鱼,她眼疾手快地刺了下去。
湖水溅了一脸,却什么都没有刺到,她丧气,抬首看向讨厌的人:“都怪你,吓走了我的鱼。”
刁蛮、任性,却又很可爱。
萧宴怔忪,似乎看到许多年前霸道不讲理的秦家三姑娘,往事涌上头脑,他没有像以往般讽刺,而是脱了鞋袜,扎起长袍,也跟着下水了。
面前的姑娘浑身湿漉漉,衣裳贴着身子,将她的纤细都展露出来,萧宴走近,往她平平的胸口看了一眼,实诚道:“扎得很紧,学得很快。”
秦绾宁羞得脸红,就差拿箭刺了出去,她饿,没力气和讨厌的人计较。
萧宴懒洋洋地从她身侧走过,接过箭,攥住纤细的手腕,贴近发红的脸颊:“生气是吃不到鱼的,绾绾还气吗?”
秦绾宁气得浑身发颤,眼眶通红,拉着他的手就朝着手背咬了一口。
“还咬人……”萧宴说了一句,拿着箭的手忽而一动,箭入水底,很快,水面泛着红。
秦绾宁吓得顿时腿软了,萧宴一手托着她,“鱼来了,你想清蒸还是红烧,昨夜的烤鸡都吃完了,你应该更喜欢烤鱼。”
一句悠悠扬扬的话让秦绾宁幡然醒悟过来,“昨夜是你……”
难怪背影有些眼熟,竟是萧宴。
萧宴情绪很好,甚至要些愉悦,他凝着面前呆呆傻傻的少女,“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有发现我。我想着你发现了我,我就带你回城,可是你呢,眼里只有烤鸡,一点都没有我。”
“萧宴……”秦绾宁脸红耳根热,气得一把推开他,身后传来他得意的话:“阿绾,你昨夜就没有想过为何我就在洞外而不去洞里找你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朕辛苦守了你一整夜,你怎地还生气?”
“不,我自己愚蠢,怨不得人,我气我自己。”秦绾宁踩着水,快速上岸,穿好衣袜就要离开。
萧宴拿着鱼追了上来,“我给你烤鱼吃,给你道歉,是我自己蠢,成不成?”
山里的鱼鲜美,不停翻转,烤出香味,再加以特殊的酱料,香味就更加浓郁了。
饥肠辘辘的人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等烤熟后,萧宴直接将鱼递了过去,“试试?”
秦绾宁吃过他烤的山鸡,味道鲜美,没多想就接过来,小小地咬了一口,又烫又香。
当着萧宴的面,她大口吃了,意犹未尽,睨了萧宴一眼:“你这么进来的?”
“昨日就进来了。”萧宴指着被自己拴在一侧的马,走过去,从马上取出水壶,慢悠悠地告诉她:“昨日你们遇到的刺客与朕无关。”
秦绾宁怔了怔,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萧宴凝着她须臾,隔着太远,不然他非要去揪一揪她不听话的耳朵,“我对你真心,如何会杀你?”
他怎么忍心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不在他眼皮下,他都不放心。
秦绾宁不信他的鬼话,自己沉思一番,刺客必然是冲着她这个假扮的凌王来的,朝中人太多,暂时想不到是谁。
她兀自摇首,“你觉得会是谁呢?”
萧宴喝完水后,又取出一只粉色的水壶,递给秦绾宁:“喝一口?”
水壶说是粉色的是因为外表被一粉色的布帛套住了,布帛上绣了一只兔子,栩栩如生。
秦绾宁不接,坚持问他:“你觉得会是谁?”
夕阳西去,落日的余晖很美,瑰丽色的浮云美得动人。
光色落在秦绾宁苍白的面容上,将她瘦小的身影勾勒出来,投射在地面上。
面容粉妍,带着浮云的娇柔,衣襟虽说略显几分狼狈,可白皙的玉颈展露出来,让人浮想联翩。
湿透的衣裳都已经烤干了,不太平整,褶皱顿起,束起的长发也不听话得翘了起来。
萧宴盯着翘起的那缕头发,伸了伸手,秦绾宁立即躲开,“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朕的女人。”萧宴气得拉住她,使劲伸手按住那缕头发。
手一离开,又翘了起来。
萧宴反反复复按了四五次,力气一次比一次大,最后也没让翘起的头发折服。
眼中深渊深邃,他将这缕不听话的头发看作是秦绾宁,伸出巴掌按住,嘴里还不忘说一句:“它和你一样,不听话。”
秦绾宁无奈,“你闹够了吗?”
一国之君和一缕头发较劲,丢人现眼。
萧宴不听,最后用水让头发‘安静’下来,乖巧地贴在头皮上。
夕阳这个时候已经下去了,秦绾宁整理好衣袍,冲着对面‘稚气’的皇帝:“怎么出山?”
“今日出不去,明日才能出去。”萧宴心里舒服多了,看着秦绾宁的眼神也多了几许温柔,目光锁在娇嫩的唇瓣上。
自己抿了抿唇角,索然无味。
萧宴又不舒服了,走到她面前,“绾绾,凌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他挡刀的。”
“你并不清楚凌王在外招惹的人,你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他在暗处,你在明处,那些人都将你视作敌人。秦绾宁,朝堂上朕可以护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离了朝堂,你还需长个好脑子。”
秦绾宁沉默,狐疑地看着他。萧宴继续道:“一个魏襄动不了蒋国公府,我若是你,就从殷家动手。但与其他三家不能撕破脸皮,李世南是你的手笔。一个李世南的作用就是将殷家与李家的矛盾加剧。”
“但矛盾太小,没有太大的作用。同时,你要去找什么样的矛盾关乎两府的根本。”
“朝纲的根本与每座国公府都脱不了关系。殷家被其他三家踢出局的原因就在于殷兰,同时,殷兰的作用也关乎到国公府。当初有很好的人选,但是先帝只用了殷兰。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萧宴的声音压得很低,树欲静而风不止,声音渐渐被风声压了过去,秦绾宁听得很仔细,他不知这是凌王在背后操控。
她没有说,抬首正视面前的男人,神色是一贯的冷漠寻常,她回过神来,问他:“先帝想让四家不安宁?”
萧宴唇角微微上扬,“四人做的事情威胁到了皇权。”
秦绾宁立即明白过来了,眼中闪过憎恨“当年我的父亲是不是做了事情也威胁到了皇权?”
“嗯。”萧宴淡淡地应了一声,秦州的能力远胜四家之上。
他记得去大牢的时候,秦州坐在牢房里面壁,双手双脚捆着,依旧不减风姿。
阴暗腐朽的环境里没有折损他的风骨,除去衣裳狼狈些,萧宴也看不出他有哪里与众不同。
秦州,有为君之能,却无为君的谋略。
那次萧宴是恨着秦州的,秦绾宁喜欢他,秦州却将她许配给萧遇。
他都说了他喜欢,秦州偏偏不肯。
那日萧宴坐在秦州对面,秦州浅浅一笑,“你来了,来得很早,绾绾呢?你将她带回去了?”
“我喜欢她。”萧宴只说了四字,眉眼染着不羁与傲慢,他喜欢得很明白,也说得清楚。
秦州依旧笑了,“绾绾不是个好姑娘,她善妒,她刁蛮、她任性,做不了你的妻子、乃至将来的皇后。相反,她适合做凌王妃。你二人成婚后必不会安稳度日,她眼中见不得其他女人,萧宴,你一生注定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不如将这份美好藏于心中,隐于过去。等她成为了凌王妃,就会学着慢慢放下对你的喜欢。到时,你欢喜,她幸福。何必执着于虚无飘飘的喜欢,女人那么多,除了绾绾,你还是将来的国君。”
一番话云淡风轻,掀开了最丑陋的一面。萧宴将来是个皇帝,他会为联姻、为稳固朝堂而娶太多的女子。
绾绾注定接受不了,何不放手。
萧宴怒了,眼中情绪溢于言表,“她还是你的女儿吗?”
“萧宴,我看着你长大。你隐忍、你有谋略,你成为了大周百战百胜的战神,是百姓未来的希望,国祚之能。你却不是一个好男人,懂吗?人非完人,你于江山,是个贤明君主与,于绾绾,却不是好夫君。”秦州剖开最残忍的一面,语气淡了下来。
萧宴唯一的缺处就是会成为将来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日万,耶耶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