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不过五岁罢了,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姑侄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话。
在徐州的时候,秦家的将领鲜少会纳妾,殷家、魏家等都没有妾室,这才后院宁静。但萧家不同,先帝当时就纳了妾室,儿子也是最多的。
萧宴做了皇帝,为稳固地位要联姻,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当日他要娶太子妃的时候,秦绾宁一点都不惊讶,这才是皇室该有的样子。
现在的萧宴让她愈发看不懂了,放着皇后不爱也就罢了,还任由她和楚王来往,太奇怪了。
用过晚饭后,秦玉章回自己的屋子去睡觉,秦绾宁想起萧宴送的葡萄酒,让人开启倒了一碗。
紫色的液体看着挺不错,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粉嫩的舌尖扫过酒液,愣了下,回味甘甜。
这是萧宴酿的?
秦绾宁不信。多半是宫里酒师酿的,萧宴拿来冒充。
休想骗她。这么想着,她又倒了一碗,一口饮下,酒味径直冲向头脑。
喝了两碗后,她就一人坐了下来,白貂跳上桌子,趴在碗口舔了舔,顿时身子一颤,然后又舔了一口,美滋滋地蹲了下来。
一口接着一口,秦绾宁大方地令人又拿了一只碗,让它喝个够。
一人一貂在屋里对饮。
酒过三巡,又来了不速之客。
萧宴穿了一身紫袍,如入无人之境般□□进来,秦绾宁见怪不怪,拿着白貂喝的碗给他倒了一碗酒,“要喝吗?”
萧宴不知是貂儿喝过的,端起来就一口喝了,喝完还不忘夸赞自己:“朕酿的第一坛酒,如何?”
“萧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秦绾宁单手托腮,眼稍挑了两分,略带讽刺地看着他,“脸大了些,你能酿得出来吗?”
此刻的秦绾宁将面前的人只当做徐州的萧宴,没有那份拘束,更多的是温馨。
她在想,面前的人若只是徐州行军司马的长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
她幻想着,萧宴却自斟自饮地喝到第二碗了,“这就是朕酿的,你不信也无法改变事实。”
秦绾宁嗤笑,“萧宴,我要是出家了,你真的去当和尚?”
秦绾宁喝了口葡萄酒,“当真。”
秦绾宁笑意转为温柔,“好,那来生我们再做夫妻,这辈子就算了。”
“秦绾宁,你的心真冷。”萧宴拧眉,眸内闪着烛火的火焰,顷刻间就烧至心中,他站起身,睥着面前的女子:“秦绾宁,你还要我怎么做?”
“我想要你离我远一些,龙需凤来配,龙凤都在宫里,我就是多余的。”秦绾宁扬首,露出修长白皙的玉颈,欺霜赛雪,若桃似梅。
“皇后是先帝定下的,我无法反抗。如今,我在很努力地做,秦绾宁,我们就将过去都抛开,从头开始。”萧宴眼内的火将秦绾宁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秦绾宁懒懒散散地打了哈欠,将碗里最后一口酒喝了,恍惚间没有那么甜了,“我很坦然地面对你我之间的事情,你的感情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你可以继续强迫我,但我心里早就嫁给你剔除了。萧宴,等到秦家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去道观,放心,除你以外,我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
“秦绾宁。”萧宴再度喊了她的名字,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我知道错了。”
“我也错了,我不该招惹你。”秦绾宁并没有动心,男人的道歉有什么用呢
抚慰受伤的心灵还是可以让人高看一眼?
没有作用的。
秦绾宁站起身,平视萧宴,对方眼中满满的都是她,容不下一物,含情而温柔。但她感受不到一点暖心,这样的萧宴很真情,但她都已经麻木了,没有感情。
“喝酒吧。”她选择性避开,给他倒了一碗酒,诚恳道:“先生今日过来,可曾想好教些什么呢?”
萧宴被她轻轻放下的态度气得心疼又无奈,扬首就一大碗酒都喝了下去,气恨地凝着她:“教你如何去爱。”
“不用,学生爱了一辈子,旁的不如先生,爱这个玩意最懂。不如您交些束脩,学生教您,如何?”秦绾宁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双眼睛尤为认真。
“成,你要什么束脩?”萧宴顺着她的话去说,她开心就成。
秦绾宁继续正经说道:“爱就要先放手。”
“闭嘴。”萧宴再度被惹怒了,宽袖一甩,长臂直接将人捞入怀里,说都不说一声就吻上喋喋不休的嘴巴。
许久未曾有过的亲吻让人沉浸至无法自拔,萧宴完全被欲望控制住了,将人禁锢在怀里丝毫不敢松手。
他爱她,却得不到,求不得苦,人生八苦之一。
秦绾宁饮过酒,脑子反应有些迟缓,闻到熟悉的疏冷香后浑身发颤,顾不得挣扎就咬上萧宴的舌尖。
血腥气味弥漫口腔,萧宴疼得松开秦绾宁,眼中蕴着怒。
秦绾宁唇角染着血,薄唇冷艳,带着异样风情,萧宴的怒气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散了,被一股涌来的怜惜取而代之。
“朕先回去了。”
秦绾宁不等他动步就直接将人推出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隔着一道门,萧宴手足无措,唇角上的疼痛提醒他方才的真实。
“秦绾宁,你若真出家,我便去做和尚。”
砰地又一声,是酒碗砸门框的声音,萧宴被冲力逼得后退两步,默默站了会儿,等屋里没有动静才离开。
殷开死后,殷石安袭爵,殷家祖坟在徐州,殷石安请旨送父棺柩回徐州。
死后归祖是寻常事,萧宴没有阻拦,并从禁军中调遣了百余人护送,等到棺柩下葬后再返回金陵城。
秦绾宁跟着殷府的马车走出成,走了十里路后才折转回城。
八月中秋节,皇帝下令不设宴,省下的银子补贴军中的将士。
十月初的时候,凌王萧遇再度返回金陵城,遍寻不到秦绾宁的踪迹,特地去了长公主。
凌王‘称病’两月,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眼中,明华公主府也不知她的去向。
“长公主存心隐瞒,忘了凌王府的恩情了?”凌王并非良善之人,柔美的五官容易让人忽视他的阴狠。他对秦绾宁永远都是一副乖巧的神色。
明华打量面前的少年人,度量了会儿,才道:“你救了玉章,我替你救出绾绾,本就是交易,你现在与本宫谈什么交易?”
“长公主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无妨,我自己去找绾绾。偌大的金陵城找一个一心想要复仇的人也不难。殷开的案子悬而未判,绾绾想来也很关注这些事。”凌王自信道。
“凌王殿下就这么自信她会出现?绾绾并非是当初的绾绾,你再想控制她也不易了。”明华也不畏惧,绾绾心里没有萧遇,就算两人见面也没有用。
凌王暗自攥拳,面色不改,若白玉凝脂,“长公主怕是一直觉得陛下是绾绾最好的归宿,可您有没有想过当初秦公为何不同意绾绾嫁他?宁愿选择我这个庶子,也不要太子殿下,您想不通吗?”
“你想说你比陛下优秀?”
“长公主言重了,并非只有最优秀的人才配得上绾绾。优秀虽好,不如合适这个选择。在秦公的选择里,我最合适。我为绾绾,可以一生只要她一人,凌王府无妾无侧妃,永远只有正妃秦绾宁。这是我给秦公的保证,陛下可以吗?”
对面的少年朗若星月,玉树临风,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他的保证是很多男子都无法做的。
明华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秦霄,成亲的当日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语:“如兰,这辈子秦宵只有一妻萧如兰,无妾无通房。”
成亲后多年,他做到了。
她抬首直视凌王萧遇,“我不知绾绾的想法,喜欢是勉强不得的,我只能将你回来的事情告知她,至于她怎么做,我无法左右。”
凌王没有勉强,郑重大拜,“谢长姐。”
明华扶额,一个两个都来找她的麻烦,自己的事情都烦不完。前几日朱策提议将庶长子过继到她的名下,这么一来,就容易抢了玉章的身份。
玉章才是她的嫡长子,她不想为了其他人委屈玉章。
然而她与朱策之间相敬如宾,若是拒绝了,两人就会生了嫌隙,与两府而言,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思来想去,她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等凌王走远后,她才让人准备车马去新宅。
金陵城内办事都有些脑子,车夫没有直接去新宅,而是将车驱赶至西市,明华进了一家店铺,车夫继续在外面等候。
明华从后门出去,那里有马车等候,上了车,这才去新宅。
进入新宅后,珠珠就跑了过来,她长高了不少,抱着明华的膝盖:“姑姑、姑姑,珠珠想你。”
明华低首摸摸她的脑袋,“阿娘去了哪里?”
“阿娘在钓鱼,她说今晚给珠珠做鱼汤。”
“你带姑姑去。”
珠珠牵着明华的手,一面走一面唠叨:“阿娘不知怎地,日日钓鱼,昨晚做了烤鱼。”
明华心不在焉,“珠珠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