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差点撕破脸的皮球,被苏漾以四两拨千斤的形式给拨了回来。
暗藏刀锋里,苏漾完美闪避。
她不作声,安静的等待看皇帝能说出个什么五二三来。
显然康熙不能再往边上追问下去。
如果苏漾真的得知了,应该就不是此时这种心思来和他打趣。
警惕心一除,康熙脸色好了许多。
“从前与今日,自然有所变化。”
青年康熙在灯下,眉眼温和柔软。
“从前你是苏漾,现在……”
他呢喃着,说一些好听的情话。
“现在,是朕的贵人。”
贵人和苏漾,天差地别。
苏漾不太在意这中间的区别,只是当时冷不丁的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是仁孝皇后的替身时,心情就是,奇怪奇怪,还是奇怪。
不甘心肯定有。
哪个好端端的,成了人家的替身,还得笑脸相迎,学着人家的喜好学着人家的小动作。
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直白的问,万一成了真,兢兢业业努力两年,一朝被打回解放前。
她还是不愿意的。
这两个人的脑回路,走不到一起,脑电波也对不上号。
心里各自想着不同的事。
晚上同床共枕,什么也没做。
苏漾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在和小可怜告别以后的大半年里,她陆陆续续的开始重新进行自己的事业。
只是时有时没有。
七七四十九瓶愿力瓶,她只攒了十瓶不到。
若天天这皇帝,夜夜缠着她不睡觉,她哪里还睡得深沉入梦去?
想不到,年纪轻轻,她就得学会如何禁欲了。
一声叹息在她唇边慢慢溢出。
既然还得待一段日子,她也不能说是让自己苦哈哈的过。
第二日,皇帝要上早朝。
他起身坐着,正在穿鞋。
苏漾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掀开被子也打算要起来。
康熙回头看她:“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大早上的,苏漾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奇怪道:“难道皇上不去上早朝?”
上早朝,天未亮。
像臣子就早早的起来了,有些甚至还要蹭着别的大臣手中打着的灯,一起往大殿去。
这皇帝离上早朝的地方不算太远,穿好衣裳走过去,刚刚好。
苏漾拾掇着衣裳,起身:
“妾身来服侍皇上穿衣裳。”
她被皇帝一爪子给按住,康熙皱了下英俊的眉:“好好睡你的觉。”
老是阴阳怪气的。
康熙捉摸不定的瞥了她一眼,见她果然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褥里,巴掌大的小脸愣愣的瞧他。
“你……你就一点不想让妾身起来给你穿衣裳?”
“仁孝皇后、孝昭皇后,早起会给你穿么?”
“问这个作甚?”康熙一边穿着黑色皮靴,一边整了整衣裳,起身,“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大早上的朕走了还不醒,还要睡到太阳晒屁股!”
苏漾轻咳一声:“皇上,你流氓!”
“要含蓄一点,说臀!”
康熙:“……”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苏漾:“别起来了,朕去上早朝。”
“好吧。”
既然这皇帝不需要她起身,苏漾也不是受虐的主非得要起来。
她往床上一躺,背过身去,两只手放在左边脸颊上,闭上眼,给皇帝留了个后脑勺。
她昨晚心里揣着事,今日也异常的醒得早。
康熙走后她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在镜子前。
这镜子,是西洋镜。
看得格外清楚,虽比不得现代的镜子,但比老是模模糊糊的镜面,来个朦胧美好得多。
凝夏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起来。
之前连画扇姑姑只喊她起来了一天,就被送着回了内务府。
多鱼旁边站着,不明所以。
从前和苏漾在承乾宫当差时,苏漾早早的起来,根本不用人催,仿佛就长了定时的闹钟,一丝不苟的起身,早起去正殿伺候。
有时候多鱼甚至都做不到那么准时。
还暗暗学着苏漾的动静来。
现在来了没多久,苏漾还没暴露出自己原本的性子,今日早起,她没觉得有奇怪的,对于多鱼而言,这就是超级超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主子,可要洗漱用膳?”
苏漾摸了摸额头,仔细查看,昨晚万恶的皇帝让她吃烤鸡,吃得油腻,就怕这早上突然冒痘。
她偏过头问道:“凝夏,你看我,今日有没有什么变化?”
这能有什么变化?
凝夏想了想,试探着:“主子越来越漂亮了。”
苏漾打了她一下,笑出声:“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是不是和多鱼学的!”
多鱼过来,闻言冷哼一声:“主子要说这话,奴才可不依。”
凝夏哎呀一声,从旁边端了盆水给主子净脸。
之后漱口穿衣。
苏漾来到镜子前坐下:“上次说是去御花园看看风景,因为一些原因,风景没看成,这次咱们再去瞅瞅,也不能老是待在寝宫,闷出病来。”
凝夏过来给她化了淡妆。
多鱼站着观摩。
大概她从未离主子那么近过。
在承乾宫时,她虽然是跟着一起进宫,和佟佳仙蕊一起进宫的小宫女,但她从未离佟贵妃有其他更近距离的接触。
她只是远远的,当一个低等宫女。
等多枝多晗多香不在后,这洒扫庭除都是她在干活,而苏漾成了女官后,因为职责所在也不能多帮忙做。
很长时间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后来内务府重新拨冗宫女过来,她也没能因此努力,得佟贵妃看中,继续做着自己的低等宫女,漫无目的的为每天的活计皱眉。
现在来到长春宫。
她可以摆脱这些,学着做自己喜欢的,贵人四个宫女,两个负责外间,两个负责内间。
内间现在就是多鱼和凝夏。
凝夏用笔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说:“主子,您这皮肤,奴才怎么感觉越来越好。”
从苏漾开始频频入梦后,她现实生活中的状态有所改善。
肤色肌理光洁如雪,更加乌黑茂密的鬓发。
她眸子清澈明亮,仿佛过去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都不被放在心上,几乎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都说眼睛是通往灵魂的路。
凝夏心中叹息,主子这么好的人,应该过得更好,更开心。
收拾好衣裳,化了妆。
苏漾带着凝夏和多鱼一起出了长春宫。
若是以后有了妃位,她出行估计就是直接坐着轿撵,而不是数着时间走路。
御花园里,荣宪和另外一个小皇子,在捉蝴蝶。
银铃般喜悦欢快的小声,在御花园内回荡着。
苏漾一进来,就瞧见了乌雅答应坐在玉石上,与端嫔董氏一起喝茶聊天说话。
苏漾过去后对端嫔行了礼:“端嫔娘娘。”
端嫔抬首一笑,道:“不必多礼。”
苏漾很少和端嫔打交道。
端嫔脸上挂着笑意,为人一向和善。
在她身侧坐着的乌雅答应,有些拘谨的小口抿着茶。
乌雅答应一瞧见苏漾,眼神微亮,朝她露出个救场的恳求。
苏漾微一挑着眉梢,心中琢磨着,她和乌雅答应也不算熟,怎么还要她来救场把人带走?
她没有那个心思,本来就是来御花园玩的散心的,拉着乌雅答应去哪干啥,这偏离了她来这的初心。
因此苏漾权当没发现她的暗示。
那边和荣宪格格一起玩耍的是保成。
皇二子保成,乃仁孝皇后赫舍里氏所出。
今年虚岁为四。
已经开蒙,今天是难得的休假时间。
他老气横秋的站在一边,看着姐姐扑蝴蝶。
荣宪没注意苏漾的到来,眼神紧紧盯着前面,落在枝叶上的蝴蝶,手里拿着捕捉蝴蝶的网。
一步,两步,悄无声息的靠近后,那网高高举起,猛地往下一贯时,被保成突如其来的一声嘿,蝴蝶扑簌着翅膀,急急忙忙的飞走了。
荣宪转身狠狠的瞪着保成,“保成你干嘛!”
保成严肃着脸,道:“姐姐!蝴蝶也是一条命啊,你把它扑下来了,待会它会死的!”
荣宪眨巴眨巴眼,差点哭出声:“你,本格格都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要扑到网子里,结果被你吓跑了!”
她张大嘴巴哇哇大哭:“弟弟欺负人!弟弟欺负人!我的蝴蝶蝴蝶呜呜呜!”
荣宪格格狠狠的将手中网子甩掉,哭着跑准备跑出御花园,突然抹着眼泪瞧见了坐在石凳上的苏漾,直接扑进她怀里。
“苏苏,苏苏姐姐,弟弟欺负人!呜呜呜,我的蝴蝶,呜呜呜,荣宪好惨,荣宪扑了一天的蝴蝶。”
她哀嚎:“结果,结果被弟弟吓走了!”
“弟弟坏!”
保成怔愣着,不懂为什么女孩子,说哭眼泪唰唰唰的就往下掉。
他几乎手足无措的,站在苏贵人面前,磕磕巴巴说:“姐姐,你别哭,弟弟重新去给你捉蝴蝶去!”
荣宪回头瞪他,泪眼婆娑道:“那蝴蝶好不容易被引来的,是我等了大半天才等来的,你怎么去抓。”
她眼泪簌簌落下,纤长的睫毛上,点缀着晶莹剔透般的水珠。
苏漾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荣宪乖,先不哭了。”
这保成是仁孝皇后的儿子胤礽,也是早早的被立为皇太子。
才几岁,温文尔雅,待人宽和。
对这些姐姐妹妹弟弟们,挺不错的,态度也可以。
偏偏在放蝴蝶上面犯倔。
苏漾笑着看他,“太子,为什么要放蝴蝶飞走呢?”
“格格想要,不应该主动帮助她捉下来么?”
她没准备想从这胤礽口中说出点什么,深明大义的东西。
胤礽微微红了耳根,镇定道:“因为,因为本太子!也喜欢蝴蝶!”
荣宪哭着说:“你骗人!你要是喜欢,难道你不想把蝴蝶抓到手里玩耍吗?!”
胤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抓了抓脑壳,为难道:“因为保成,保成觉得,这蝴蝶,向来是自由自在的飞着,它花纹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远远的观赏就行了,不必一定要抓到手里。”
这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思维大不相同。
如果是荣宪和另外的妹妹来扑蝴蝶,一定是舍不得把它放走的,中间可以近距离的观看,可以在最后,等蝴蝶休息够了,然后放它飞走也行。
小孩子之间,总是没来由的,起了各种跳跃的心思。
胤礽给荣宪扑蝴蝶,开始也是想着给她抓到,结果后面看着看着,心生不忍,就只好趁着荣宪姐姐用网子扑的时候,故意惊吓走了它。
胤礽愧疚的走上前来:“姐姐,保成再给你去抓,姐姐不要哭了好不好?”
荣宪眨巴眼睛:“真的吗?”
她哭也不哭了,直接喜笑颜开:“这次弟弟不许骗我!再骗我!在骗我是小……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