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常教诲她们,她们陷入火坑,怨不得自己命苦,归根结底就是这些男人的错,莫说妈妈爱钞,姐儿爱俏,若是姐儿有几分骨气,最好是当吸血虫,将这群男人的血都吸的干净,最后踢出门,冷眼看那昔日枕边人凄惨仓皇,才是解气。
偶然这番话被施少连听见,他点点头,含笑对月奴道:“你妈妈说的有理。”
这半载下来,他养着月奴,不让她另外接客,往她屋里添了许多的衣裳首饰,妈妈也高兴,但每回都是他的小厮提前将东西送来,每每这时月奴就知道,她要等着他来。
但也不是回回都来寻欢作乐,若是和其他人来谈事,他说完就走,从不招呼月奴,若是兴致上来,月奴身上再不舒服,也要服侍他一二。施少连其实并不好伺候,虽然看着温和柔情,但他的手段有时极其难堪,似乎就盯着她的某一时刻死命的琢磨,她又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只觉得施少连喜怒无常,因此也常有些惴惴不安。
反正好的坏的,他倒是都坦坦荡荡的,也无所谓她如何想。
盼盼和娇娇都羡慕月奴的好福气,不用应酬奉迎,也指点月奴:“他既然对你好,你使些招数,让他给你银子赎身,给你在外置个屋子养着多好,或者就去施家住,总比这儿强多了。”
盼盼近来和蓝表叔打的火热,多少也听闻了些施家家事,又说:“他家里近来营生好,有大把的银子没处使,家世又简单清白,他还未娶亲纳妾,你笼络住他,以后就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月奴趁情浓意热时,略略提了此事:“这儿吵,住的又挤,倒不如换个地方住。”
施少连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平,却似乎冷漠:“去什么地方住?”
月奴不敢言语,喏喏低下头。
施少连面色平静的披衣而起,沐浴更衣出门。
妈妈依旧给月奴端来避子汤,看着她一口灌下去才离去,月奴闷闷的坐了半日,直坐到屋内漆黑,听闻外间有谈笑声,盼盼和娇娇都迎了出去,原来是蓝可俊和詹少全几人来喝酒作乐。
蓝可俊缠着盼盼要了个亲嘴,盼盼往旁一躲,拿香巾子替他抹嘴:“施家大哥儿才走了不许久,你就来,回回这样,倒像是商量好似的。”
蓝可俊嘿嘿一笑:“叔侄两人同进同出,倒是不太好。”
叔侄两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寻欢作乐,多少有些不好看,近来田氏又不知怎的盯的他紧,他也不敢和施少连同进同出,怕被施家的小厮们撞见传开了去,施少连倒不打紧,他屋里只不过一个收房丫头,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不管这些,他若被田氏抓到把柄,还要拖到施老夫人面前去哭诉一遍,面上不好看。
花厅里摆了酒菜,男女几人混坐在一处,喝酒吃菜,蓝可俊要听曲儿,妈妈索性唤月奴下来弹琵琶。
月奴穿着条红小袄,白绫裙,黑油油的发,斜挑着只银簪子,两个珍珠耳坠儿像抖落在花瓣边缘的露珠,摇摇晃晃,花骨朵似的,众人一看,这哪是年初里那个乡下来的害羞丫头,连连称叹,蓝表叔哎哟了一身:“倒是有些不一般的模样。”
盼盼往他嘴里灌酒:“可算了吧,哪有做叔叔的,肖想侄儿的人。”
蓝可俊嘿嘿一笑:“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这身装扮,倒像家里养的一般。”
在座的几个粉头都有些不乐意了:“蓝大官人这话,意思是说我们这样的,都该野的没边际,不配在人家里呆着。”
“我这嘴。”蓝可俊轻掴自己一耳光,招呼大家,“喝酒,喝酒。”
月奴低头,一声不响的抱着琵琶,坐在帘外奏曲,席面上气氛热闹起来,推杯送盏之间,起初都像模像样的坐着,酒热之后便有些乱,贴肩并臀,交杯换盏不断。
詹少全听闻施少连八月里去了一趟金陵,带着十几辆大车回来,连连咂舌:“没料想你家的产业的做的这般大,一批新货少不得赚个千两银子吧。”
蓝表叔颇为得意的摇摇头:“我亲眼盯着伙计们卸货,整整卸了一夜都未卸完,开市第一日,就足足赚了三百两。”
众人惊叹了一回,有人羡道:“这等好日子,守着那几个大铺子,每日只等着数银子就是。”
“若论产业,也就一般中等富裕之家,风吹一吹就倒,但我家侄儿又有些野心,如今家里头统共就那几口人,有进项没出项的,银子都在库里发霉,他也少不得往金陵去探探门路。”
“这是打算作甚去?难道要把铺子开到金陵去?”
“我侄儿未明说,我猜着他那意思,是把银子铺开到金陵去,赚几个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