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人和男方家四个嬷嬷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施少连坐在施老夫人身侧,环视堂中各人脸色,悠然吩咐人:“打桶水来,替她们洗把脸,清醒清醒。”
那一盆凉水浇在几人面上,凉透心肺,施少连发问:“来,一个个说,这婚事究竟怎么回事?”
冰人的话,无非是因缘巧合之下,识得一家旧籍江都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诏,心急求娶正妻,这侍诏郎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祖母管家,又有钱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几番交情,知道施家有待嫁之女,于是牵线搭桥。
男方家几个嬷嬷也道,家里有大宅子,东家富贵,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个江都女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来江都见亲,连那宅子几进几门,位于何处都说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见施老夫人烦恼亲事,故而牵线搭桥,把冰人请入家来与老夫人说话,那男方家的底细,样样府里都找人查过,无一不符,家里几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为云绮婚事打点,家中无人,故而受老夫人之托送甜酿外嫁。
施老夫人冷声向施少连:“这婚事,甜姐儿也是求着要的,大哥儿到底是有什么不满之处?”
“祖母就没有想过,这种为二妹妹量身定设的亲事,一点蹊跷也没有?”施少连道,“祖母心头也压着些疑虑吧?”
他不耐烦和满座老少妇孺多言,吩咐人将那冰人和几个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既然饿了这么多日还不肯招认,那就拖出去抽鞭子,直到有人招认为止。”
“大哥儿,够了。”施老夫人怒气腾腾从椅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她们都是外头的无辜人,你将人强抢入府,又动用私刑,这若是告起官来,家里可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气,何必把这气撒在旁人身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断跪地求饶,眼泪鼻涕,形貌狼狈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几个嬷嬷都呼天抢地,直呼施家跋扈,掳人用刑,要去官府告状。
“你们若不说实情,我就把你们打死在此处,要告官,也看你们有没有命活着出去。”施少连冷眼,昂起下巴:“祖母若是还念着一点祖孙情分,不若请把这戏看下去。”
堂下响起沉闷的鞭子声,屋中诸人脸色都不甚好,其中一个嬷嬷受不住,挨了几鞭子便求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新买入府的仆人,在府里住了一个月,连主子的面都未曾见过一眼,跟着管家来来江都接人……老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管家只吩咐我等,不要随意说话……”
那冰人挨了数板子,也忍不住:“那男方的画像、册子等物,都是那管家给我的,话也是他家教我说的,给了我八百两的银子,说是那翰林侍诏病重,要娶一房新妇冲喜,还指明要江都女子,越快越好,我给了田娘子三百两银票,和她合谋此事,将府上二小姐外嫁出去。”
田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老夫人……大哥儿……此事我不知情,也没见过那三百两银票,天打雷劈,我真的不知道……”
“婶娘真没看过这银票?”施少连从怀中抖出张桑皮纸,“那为何能在蓝家宅子里找出几张官票来?是这样的么?”
田氏见他手上捻的那纸,打了个哆嗦:“不……不是……”
“婶娘向来心善,没想都是假的。”施少连低叹,吩咐下人,“把婶娘拉出去,抽上二十鞭,再看看婶娘还有何话可说。”
田氏呜咽两声,哆哆嗦嗦抬手,指向脸色阴沉的桂姨娘:“也不是我……是桂姨娘的主意,她气不过甜姐儿害云绮,狠心要落甜姐儿不好,冰人找到我说事,我又说给桂姨娘听,她怂恿我去老夫人面前一道说,哪想老夫人竟答应了……”
“你胡说什么。”桂姨娘腾从椅上起来,厉声道,“你自己把冰人引进门的,这跟我有何干系。”
“芳儿可以作证。”芳儿扶住田氏,脸色煞白站起来,“母亲胆子小,不会随意揽事,我在水榭外偷偷听见姨娘和母亲说话,姨娘信誓旦旦,说她帮着说合,日后大哥哥回来也有话解释,让母亲放心。”
“你胡说。”云绮也急忙跳出来,“你们诬陷姨娘,我姨娘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对我姨娘有什么好处。”
“够了,够了。”施老夫人铁青着脸,捂着胸口一阵急喘,颤颤伸手要说话,不想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直直往后昏了过去。
圆荷将施老夫人扶到榻上,灌了一碗参汤下去,施老夫人才幽幽转醒,见施少连守在榻前,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