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心疼,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她也对他冷笑,“我这会在床上还对他念念不忘,还记得他的好。”
他听她红唇里轻轻巧巧吐出的一字一句,字字戳心,针针见血,心头恨意翻滚,真恨不得掐死她,让她永远不得出口伤人,眼神冰冷盯死她,胸膛起伏,攥着她纤细的脖颈慢慢施力,又见她仰头盯着自己,清清凌凌一双眼,目光雪雪,直勾勾地盯着他。
横眉冷对,咬牙切齿,终是舍不得伤她半分,将人一把甩推在床上。
她被他重重一推,半扑在床沿,两只膝头直直磕在床板凸起尖锐雕花角上,痛得脚下一软,心中也猛地一颤,如同撕心裂肺一般,委屈万分又痛不欲生,软坐在脚凳上,背身咬唇对着他,眼眶发红。
他盯着她轻颤的背影,语气满是不屑和嘲讽:“几年不见,你倒是大度不少,跟以前比蜕了层硬壳,被丈夫抛弃羞辱也一心向他,你可知道曲家已经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你在江都多留两个月,想必也能亲眼见他开门娶妻,带着新人拜天地,四邻道贺,满堂称赞,比不知来路、高堂见弃的旧姻要喜庆得多。”
“你以为这丈夫有多好,你在他面前是宋九娘,却不知他早几年就知道你叫施甜酿,知道你和长兄私情,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暗地里和旁人拿捏着你的前尘往事在你面前惺惺作态,用尽心机在你面前窜上蹿下,连迎娶都要瞒着父母长姐,也能亲手写出一封荒唐休书出来,看着你被家人驱赶,他却在外放浪形骸。”他眼神尖锐,言语也刻薄,“却有这样蠢的女人,一心为人,可笑可叹。”
“他知道又怎么样,那本就是我该坦诚给他的过去。”甜酿气性针戳一般起来,“曲池并不坏,他不是这样的人。纵使曲家再不堪,终使我和他夫妻走不到最后,但没有你在其间,我和他也不会走到这样难堪的下场。”
她怒气突然起来,扭头,目光耿耿看着他,指着他的手:“坏的人是你。你手心里有伤疤……西湖边那个马车里的胡公子是你,客船里那个碰我的人是活生生的你,烧掉我香铺的人是不是也是你,让王妙娘来曲家揭穿我身份的人是你,在曲家搅局的人是你,逼曲池写出那样的休书的人更是你……”
他手里有伤疤,她却不问他伤从何处来,只讨伐他的手段。
甜酿撑着肩膀,颤颤巍巍从脚凳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双目通红:“从钱塘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对付我,你把我逼回江都,你让我无路可退,我一败涂地,最后一无所有……”
“最后,我又回到你身边来,又回来了。”她攥着自己的裙,只觉心头剧痛,怒视着他,“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回来依赖你。”
“你可以不回来,我没有把你五花大绑,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他脸色铁青,沉沉的眼注视着她,“腿在你身上,你可以走。”
“我走哪里?我能去哪里?我走了一次又一次,哪一次不是你挡在我面前?哪一次不是你威逼利诱逼我回头?”她面色涨得通红,神情几近崩溃,猛然激动起来,“每次都是这样,看起来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是我心甘情愿,是我选择归顺你,是我选择依附你,是我选择回到你身边,可我根本没得选,如果我还想活着,想活的好一点,我就没有别的路可以选,除了选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大颗眼泪簌簌从面靥上往下掉,泪眼朦胧盯着他,一字一句,声声泣血,“你什么要拿这么多手段逼我,你为什么要把我逼到最后恨你的地步。”
“你需要选什么?你要嫁人,可你想嫁的那几个人哪个靠得住?你自己走出去,连小庵村的一个醉酒的村汉都能侮辱你,在钱塘你也要扮丑才能生存下去,在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路。”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发脆清脆的裂响,他的怒意也是蓬勃,“直到今日,你能站在这里依仗的底气就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来恨我?”
“从我做主施家的那一天起,我锦衣玉食养你,对你有求必应,我为你费劲心思,整治了施家,去金陵置宅,我准备好一切来娶你,我还接纳你的姨娘弟妹,安顿后好了所有后路,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
他眉眼间俱是通红,死死盯着她,他的委屈又何亚于她:“你拿什么回报我……你逢场作戏,最后给我喂了一杯毒酒,把一个女人塞到我身边来,轻飘飘走出去……你知不知道我追着你找了多少地方,花了多少心血,我去小庵村找你,问遍了每一个能问的人,翻遍了你走过的每一寸地……只是晚了几日,我就彻底失去了你的踪迹……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